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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慈之双瞳内有抹白亮的色泽一闪即逝,看不出是惊喜还是意外。
“永安,你……你肯来见我……”
王慈之说完这话,本是强撑着一口气要坐起来好好看着永安,不料被永安伸手制止,不得已身子一软,又躺了回去。
可眼睛已是莹然有神。
永安雪白的面色在壁灯下透出亮光,还没开口,一口病气已经沿着倦红的嘴唇呼之欲出,强行稳住心神,眼底却已经憋出浅红的血色。
“慈之,我此番来,是得了听澜从山上送来的急报。重云寺一案,他势如破竹,已经查到关键处。此时,只需要你一个确切的口供即可。”
王慈之颤动着眼睫听永安说着话,双眼在他眉目间流连了几个来回,忽而垂下眼睛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过来……”
永安闻言笑了一下,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此时愈发光亮,谨言道:“姑娘小心隔墙有耳。你是一心准备要入宫的人,我是官家的皇子,你我之间,言多必失。”
寥寥数语,无情碾断王慈之心里仅存的念头。
当年她娘让她随柳家的女眷进宫赴宴,本意是让她在官家跟前露个脸,好叫官家瞧瞧她,但阴差阳错,她没见到官家,却见到了永安王。
永安王生性不喜与人多接触,更妄谈与人发展出一段亲密关系了。王慈之打听到他在宫外的住处,还托人给范老太傅写过一封信,想请他为永安引荐自己,不出意料,被永安拒绝了。
也正因为这两件事,柳家的次女柳靥每每遇上她都要言语折辱一番,要么,是嘲笑她心比天高,论容貌论才学都比不过柳家姐姐,却妄想入宫陪官家,与柳家姐姐争宠;要么,是讥讽她退而求其次,将主意打到了永安王身上。
想到这柳靥……罢了,都一一告诉永安吧。
“重云寺一行,本是我一意孤行要人安排的。我前后央求了徐墨灵,我哥哥,最后又与我娘撒娇,才终于将行程定在了重云寺,而且,是与她们五人一同过夜。”
“她们,指的是……”
“柳尚书家的次女柳靥,邵舍人家的两位千金都墨、都卷,常大夫家的幼女常嫣,以及杜少卿家的长女杜若深。”
永安闻言略点了下头,深褐色的眼神如一汪深潭般不可预测。他早知赵听澜走的如此之急,定是案情复杂,没想到,这背后竟牵涉这么多高门贵女。
“柳靥为了自家的堂姐,早就想除掉我。她一向有心机,定会事先安排人来找我麻烦。所以,那晚我睡下的最早,就是为了让她对我放松警惕。果然,连丑时都不到,她竟然就放了人进来,想要将我掳走。殊不知,我早已买通了她身边的丫头绿柔,伙同我身边的快痕一起护着我,想办法将那男子赶出门外。恰好若深和都墨她们都醒了,我们合力对抗,若深还拿长明灯在那人后背上狠狠砸了过去。”
“慈之,那男子被你们赶出后,柳靥可是带人追了出去?”
“正是。柳靥此人表里不一,明面上说,要下山帮我们几个人送信到家里,让家里派人来保护我们,其实,她是不甘心那人没有得手,想追回他再做打算!”
“你是如何得知她的计划?”
“我让快痕跟着她。快痕告诉我,她看到那男子原本要知难而退,是柳靥,她带着绿柔紧紧拽住那男子的手臂,要挟他现在折返回屋,务必要绑了我走,否则,她就要她爹爹派人诛杀他!”
永安听得唇内回吸一口凉气,瞳孔转而幽深发紫,嘴上没说话,手指却在袍子上捏出了深重的褶痕。
“谁知道,那人竟是个临时反水的,心想自己固然有一死,倒不如掳了柳靥去,还能敲诈柳家一笔。柳靥与绿柔垂死反抗,拿树枝捣烂了那男子的大腿,这才得以脱身。快痕经了此事,吓的不轻,回来禀完我就躺在我身边昏睡了,谁料,后半夜竟然又闯进一个男子,身高八尺,眉目凶狠,比第一个人更可怕!”
王慈之说着,脑中不由得再次回到事发的场景,全身如筛糠般抖动起来。
永安急忙扶起她将粥碗递上,柔声道:“剩下的事,听澜都告诉我了,你不必再追思,免得伤神。”
王慈之在永安的搀扶下勉强抬起双臂捧了粥碗,张开樱桃小口将那乳白色的羊奶山药粥一一咽下,顿觉肠胃踏实许多。
永安此行已完成了任务,不敢多留,瞧着王慈之面色安稳了些,起身便要走。
王慈之反手便将永安的袍子一角拉住,手里的粥碗跌落,眼神莹亮:“我知你身为皇子,须得避嫌。可我对你有意,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倘若你今天一走,之后再也不见我,仍当我是外人,我也不会埋怨你一句。”
永安脸色沉了一沉,眉眼冷淡地扯回了袍子略加整理,淡声道:“姑娘以后不管是入宫还是另外高嫁,都要懂得保全自己。我此生气运沉浮,命势微弱,断不可能娶妻生子。”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慈之垂下眼帘落出几滴泪来,默默躺回床上,同时心里已经酝酿好了这粥碗破碎的说辞。
果然,不一会儿有丫头来收拾残局,眼看着王慈之气色好了很多,精神也清明了,脸上大喜,但仍是忍不住多嘴问一句:
“姑娘这碗可是失手打在地上了?”
“不错。我喝完粥觉得身上大好,想起来走动,就一不小心打了这碗。你无需禀告老夫人,只要悄悄换一套新的便是。”
“是,姑娘!以后咱们每餐都喝这个!”
丫头收了残渣欢欢喜喜出门去了,王慈之抿嘴苦涩一笑,心道:第一次进宫见到你,你天生体弱,餐餐都喝这羊奶山药粥。今日能在宫外头见到你,竟还是借了这粥的缘分。
…
永安离开王家便寻了一个卖墨宝的铺子,让店家辟出一间雅房来供他写字。寥寥几笔,将王慈之讲与他的关于重云寺那晚前半夜的变故一一陈述,待写到“柳靥”二字时,不禁落笔一沉,心里难免有气。
柳靥的堂姐千柳氏如今在官家面前拜至贵妃,地位非同小可,受万民叩拜,谁知私下里竟纵容自己的娘家做出这等丑事!
心思一动,墨也恣意许多,在纸上无声地行之任之。
忽听门外廊内一声响动,接着是两个伙计打头商量的声音。
“听说了吗?柳尚书家的一个女儿凌晨无缘无故死在了家里,今日需早些关店,免得晦气!”
“嘘,有客人在雅房,小心别吓到了客人……是哪个女儿呀?”
“就是他家夫人嫡生的那个次女,柳靥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