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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蝶影惊痕
宋砚盯着镜中后颈的红色胎记,指尖触上去时,皮肤下仿佛有火在烧——那是块蝶形的淡红印记,边缘蜷曲如缠魂蝶的翅脉,与江大少爷木箱里银饰上的纹路分毫不差。他想起沈三娘被捕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喉间泛起铁锈味:原来自己的“捕快梦”,不过是仇人编织的牢笼,每一次查案,都是在替江家掩盖血迹。
子时三刻,宋砚揣着半枚银饰摸到听风楼旧址。这里已被查封,墙角的七里香却被人新剪过,花茎下压着片带血的布条,上面画着西域头人的图腾——还有一行用指甲刻进布纹的字:“王顺的账本在城西土地庙香案下。”
土地庙的香灰里,果然藏着本油皮账本。宋砚借着火折子翻开,墨迹褪得斑驳,却在“元德七年腊月”那页赫然看见“江承煜付银三百两,戈壁事了”的记载。字迹旁歪扭地画着个襁褓中的孩子,襁褓角绣着缠魂蝶——和他从小贴身带着的襁褓残片,竟出自同一双手。
“不愧是我亲手养大的小子,倒比当年的江承煜聪明些。”阴鸷的声音从梁上传来。宋砚抬头,见王顺抱着刀柄蹲在椽子上,铁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刃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当年江承煜杀了西域头人一家,抢了金矿地图,怕头人的遗孤流落民间坏他大事,便让我在戈壁找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掉包——正巧遇见你娘冻死在雪地里,你脖子上的胎记,可不就是天赐的‘替死符’?”
宋砚握账本的手青筋暴起:“所以你把我带回义庄,养大了塞进衙门,就是为了替江家盯着案子?李富贵、陈货郎的死,你早就知道真相,甚至……”他忽然想起陈货郎骸骨里的银屑,“你亲手参与了杀人?”
王顺跳下来,刀尖抵住他咽喉:“聪明人不该问太多。当年江承煜给了我后半辈子的富贵,如今他儿子死了,你这‘冒牌大少爷’若想活下去……”话未说完,庙门突然被狂风撞开,漫天七里香花瓣灌进来,沈三娘扶着门框踉跄而入,腕间银丝已缠上王顺脖颈——她胸口插着半截断刀,却硬是从牢里逃了出来,指尖还攥着半枚银蝶碎片。
“王捕头忘了,西域巫医的‘龟息散’能闭脉假死。”三娘指尖发力,银丝嵌入王顺皮肉,带出成片的溃烂血肉——那血肉下,竟隐约可见蝶形的青黑纹路,“你以为江承煜真会留你?他今早刚让人往你酒里下了‘蚀骨香’——和当年你帮他给周氏下的毒,一模一样。”
王顺瞳孔骤缩,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尖蹭过嘴角时,竟带下整块溃烂的血肉——正如李富贵死时的惨状。他惊恐地看向宋砚,却见宋砚已将银饰按在账本的蝶形印记上,两块碎片严丝合缝,露出夹层里半张残图:正是缠魂谷金矿的入口,而图上标注“枭巢”的位置,画着密密麻麻的孩童骸骨。
风雪从破窗灌进来,吹乱宋砚额前的发,他盯着图上的孩童骸骨,忽然想起沈三娘说过的话:“夜枭吃的不是腐肉,是人心。”而王顺的血,正滴在“枭巢”二字上,晕开暗红的圈。王顺临死前扯住他的衣角,沙哑道:“江承煜怕的不是金矿……是头人说的‘蝶刑追血脉’……他以为掉包孩子就能躲掉……可银蝶里的毒砂,早把我们都变成了活死人……”
第七章 双枭合谋
江府地牢里,周氏盯着宋砚胸前露出的襁褓残片,忽然发出尖利的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果然是那个贱人生的孽种!当年我让人把你扔去戈壁喂狼,竟被这老狗捡了回来……你知道吗?你娘临死前还抱着你求我放过,可江承煜说,留着你就像留着根刺——所以他让王顺把你换成林姨娘的儿子,那个丫头片子!”
宋砚浑身血液仿佛冻住:“什么?明修……是女的?”
“哼,林姨娘哪有本事生儿子?”周氏眼里闪过怨毒,嘴角扯出扭曲的笑,“她当年在戈壁怀了江承煜的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女娃,怕失宠便求我隐瞒。我趁机让人把她的女儿和你的襁褓对调,对外宣称是‘嫡子早夭,庶子承欢’——可笑她到死都以为明修是自己的骨血,却不知道,她护着的,不过是个替你去死的‘冒牌货’!而真正的江家嫡子……”她忽然盯着宋砚的胎记,“早就被你娘藏进了义庄,等着回来索命。”
地牢外忽然传来惨叫。沈三娘拖着浑身是血的江承煜闯进来,银丝穿过他的肩膀,将他钉在石墙上。江承煜抬起染血的脸,盯着宋砚的胎记,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癫狂:“像,太像你娘了……当年她抱着你跪在我面前,说只要我放过你,她就把缠魂蝶的秘密告诉我。可你知道吗?那秘密从来不在银饰里,而在……”他忽然剧烈抽搐,嘴角涌出黑血——沈三娘已将“蚀骨香”的毒粉塞进了他嘴里,那毒粉里混着细碎的银砂,在他口腔里腾起淡蓝色的烟。
“在头人传给女儿的胎记里。”三娘替他说完,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下方的银蝶旁,竟也有块淡红的蝶形印记,比宋砚的更艳,更妖冶,“我才是西域头人的亲生女儿,当年被你娘抱着逃出火海,却亲眼看见江承煜用银蝶剜了她的咽喉。他以为杀了所有人,就能独占金矿,却不知道,头人一脉的胎记,只有亲生血脉相触,才能显出地图全貌——而你,是我唯一的血亲。”
她握住宋砚的手,将他的指尖按在自己的胎记上。奇迹般地,两块淡红印记渐渐相融,在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不是金矿地图,而是三十六具骸骨围成的圆圈,中央标注的“枭巢”里,画着无数孩童的剪影,每个剪影胸前都嵌着缠魂蝶银饰。宋砚看着自己与三娘交叠的手,忽然想起十年前戈壁的那场大火,原来血脉里的印记,从来不是祝福,而是刻进骨头的诅咒。江承煜濒死时忽然嘶吼:“头人说过……染指枭巢者,子孙必受蝶刑……我没杀孩子……是他们自己……被银砂啃食了心……”话未说完,便被血沫堵住了喉咙,喉间却还在呢喃,“蝶刑不是罚……是心的镜子……”
第八章 枭巢泣血
正月十五,缠魂谷。
狂风卷着黄沙,将谷口的“江”字旗撕成碎条,每片碎布上都沾着暗红的沙粒——那是被血浸透后晒干的戈壁沙,混着缠魂砂的细粉,吹在脸上像无数小银蝶在叮咬。宋砚跟着沈三娘走进谷底,眼前是累累白骨,三十六具尸骸围成圆圈,每具骸骨的咽喉都有铜钱大小的血洞,胸前嵌着完整的缠魂蝶银饰,其中一具骸骨的腕骨上,戴着半枚铜铃——和沈三娘腕间的一模一样。
“江承煜当年骗他们说‘献蝶保命’,却在拿到银饰后杀人灭口。”三娘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具骸骨的头骨,那里有道婴儿拳头大小的凹陷,“这是我阿娘的骸骨,她到死都攥着给我缝的襁褓残片,上面绣着缠魂蝶的图腾……而你娘,是她的陪嫁丫鬟,为了护我,被江承煜当成‘头人女儿’,当着我的面剜了咽喉。”
宋砚忽然想起江大少爷木箱里那行稚嫩的字:“阿娘怕,蝶……吃人……”原来那是当年只有三岁的沈三娘,躲在母亲尸体后写下的最后记忆。而他一直以为的“义庄孤儿”身份,不过是江承煜为掩盖罪行编造的谎言,他的亲生母亲,早在十年前就为保护真正的头人血脉,死在了缠魂蝶银饰之下——那银饰里的缠魂砂,此刻正从骸骨缝隙里漏出,在黄沙上画出细碎的蝶形纹路。
“知道为什么叫‘夜枭衔火’吗?”三娘站起身,从怀里掏出枚燃烧的火折,投向谷底深处——黑暗中忽然腾起无数光点,竟是密密麻麻的夜枭巢,每个巢穴里都藏着银蝶、黄金,还有孩童的襁褓,襁褓上绣着的缠魂蝶,在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振翅时抖落的不是羽毛,而是细碎的人骨。“夜枭是食腐鸟,就像这些靠血腥发家的人——江承煜、王顺、周氏,他们叼着别人的骨头往上爬,把孩子当成权力的筹码,把鲜血当成财富的钥匙。”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哲石带着一众捕快闯进来,却在看见谷底骸骨时脸色大变——他腰间的铁牌边缘刻着西域文字,正是当年头人亲卫的标志。他盯着沈三娘,声音发颤:“当年我亲眼看见你娘把你塞进她怀里……头人说过,双生蝶印,必有一亡——可你们竟都活下来了。”他忽然咳血,掌心摊开,竟是半枚婴儿乳牙,“这是明修的乳牙,她不是江承煜的女儿,是林姨娘捡的弃婴,却被周氏当成了替死鬼——而真正的头人血脉,一直在用自己的血,洗清别人的罪。”
话音未落,江府的护院已举着火把冲进来,想烧毁骸骨掩盖证据。沈三娘冷笑,松开了攥着火折的手——无数夜枭被火光惊起,翅膀卷着火星扑向黄金堆,藏在金箔下的易燃香料腾地燃烧,瞬间将谷底变成火海。江承煜的亲信们在火中惨叫,皮肤被烧得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青黑血脉——那是缠魂砂毒发的征兆,他们的血肉里,早已混着银砂,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响声。
宋砚看见,那些骸骨在火光中仿佛动了起来,它们戴着的缠魂蝶银饰,在烈焰中熔成银色的泪,滴进黄沙里,与三十六具尸骸下的血迹混在一起,凝成一块巨大的血珀。而沈三娘的身影在火中渐渐模糊,她最后一次蹲下身,将半枚银蝶碎片塞进一个布偶里——那是个五六岁小女孩遗落的布偶,胸前绣着半只缠魂蝶。“替我把它交给光里的人。”她对宋砚笑,指尖划过小女孩的发梢,“夜枭终会熄灭,但蝶形的光,会永远留在雪地里。”
终章 雪落无痕
三个月后,长安城换了新捕头。
宋砚站在义庄门前,看着沈三娘留下的半串七里香发呆。她在火海里消失了,只留下封信,信纸上染着三块蝶形血迹:“别找我,夜枭属于黑夜,而你该替那些白骨,在光里活下去。但记住,只要黄金还在,欲望就会孵出新的夜枭,衔着火星,继续啃食人心——可你要知道,火星也能点燃七里香,让血地里长出新的花。”
他摸了摸后颈,胎记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在阴雨天气里隐隐作痛——那是血脉里的疤痕,永远不会愈合。义庄后的七里香开了又谢,他将半枚银蝶埋在花根下,却发现泥土里早已埋着无数碎银——原来多年来,每个死在缠魂蝶下的人,都在这里留下了血与泪的印记,而银蝶的碎渣,早已和七里香的根须缠在一起,分不清是毒,还是解药。
雪又下起来了。宋砚听见街角传来孩童的啼哭,转身时,看见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抱着布偶站在雪地里,布偶胸前绣着半只缠魂蝶——和当年林姨娘给“明修”的那只一模一样。小女孩抬起脸,眼尾竟有块淡红的胎记,像只尚未展翅的夜枭。
他忽然想起周氏临死前的疯话:“这城里还有多少个‘宋砚’‘沈三娘’?只要黄金还在,夜枭就不会死……”风雪掠过他的眼角,竟带着细微的灼热——那是眼泪冻成的冰碴,混着戈壁吹来的沙,落在长安城的青石板上。远处,新挂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映着“京兆府”的匾额,泛着冷冷的光,而地下深处,缠魂谷的黄金仍在沉睡,等待下一只夜枭衔着火折,唤醒那些被鲜血浸透的真相。
宋砚蹲下身,替小女孩拂开额前被雪打湿的头发,指尖触到她眼尾的胎记,忽然想起沈三娘的信——原来有些诅咒,会在血脉里轮回,而有些真相,永远藏在雪下的黑暗里,等着被火光撕开。小女孩忽然指着他的后颈,奶声奶气地说:“哥哥的蝴蝶,和我的好像呀。”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涩。雪越下越大,七里香的花瓣被风吹进义庄,落在他埋银蝶的地方。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却不再是记忆中的阴森——那声音穿过风雪,竟带着几分释然的苍凉。他知道,夜枭会继续衔着火折飞翔,但至少此刻,他能替那些白骨,在雪地里种下一朵不带血的七里香——就像沈三娘塞进布偶里的银蝶碎片,那不是诅咒的延续,而是让后人记住:所有的鲜血,都不该被遗忘,所有的欲望,都不该吞噬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