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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奏曹也是,不准备再往武昌城内渗透。”樵夫笑道,“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们应该会有段清闲时间。”
“清闲?上个月你们家主子刚率水军经颍水,入淮河,至寿春城,恐怕接下来会有一场大阵仗吧?”
“什么大阵仗?天子不过是检校下新练的水军罢了,最多开到长江上转一圈就完事了。”樵夫道。
“是吗?若是趁东吴整顿吏治,人心惶惶,从广陵沿江攻下,不失为一步好棋。”
“广陵那里有安东将军徐盛把守,据说修建了沿江百里木楼,还有大大小小战船数千艘。况且,孙权虽然在整顿吏治,但动手的都是文官政务方面,对军中不但未曾裁撤官员,还在年初提拔了不少将领。江防如此森严,天子是不会率领新练水军,贸然南下的。”
“我再说一次,曹丕不能称为‘天子’,”渔翁道,“我朝才是汉室正统,你们不过是叛臣贼子,早晚都要被剿灭。”
“对,对,对。”樵夫敷衍道,“这天下都是老刘家的。”
渔翁这才拉过樵夫的耳杯,斟上了一杯酒。
樵夫忽然道:“你刚才说诸葛亮决定静观其变,为何军议司的人在联系淮泗系士族?”
渔翁斜眼道:“总比不上你们吧,除了曹丕亲征,进奏曹不也正与江东系士族接触?”
樵夫哈哈大笑,端起耳杯:“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喝酒,喝酒。”
渔翁端起耳杯,自己轻轻抿了一口。
樵夫一饮而尽,仰着身子靠着船舷道:“其实老俞啊,有句话我已经忍了好多年了,一直想问问你。”
“什么?”
“我们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知己了吧,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姓俞?”
渔翁沉默了一会儿,淡然道:“那你呢,到底是不是真的姓钟?”
两个人相视一笑,举起耳杯,轻轻碰了一下。
贾逸已经明白,这次的对手不同寻常。
若不是潘婕被激将不过,吐出了“公子彻”这三个字,贾逸连对手的名号都不清楚。而且这个公子彻的身份隐藏得非常好,就算知道了这个名号,查到了一些线索,也只能把嫌疑缩小到王室宗亲,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那天他送走宁陌,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先前还在迷惑的事情,瞬间豁然开朗。毒死朱治,灭口陈松,留下寒蝉令牌,在“镜花水月”毒杀江东士族,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松散的案子,现在已经被一条暗线穿了起来,惊得贾逸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说潘婕刺杀贾逸,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开端,那么从朱治之死开始,公子彻已经将贾逸渐渐引向万劫不复之地。因为太子太傅的身份特殊,追查朱治被毒杀真相的职责,落在独臣贾逸的身上。同时,太子孙登“四友”之一的顾谭,身陷毒杀朱治的嫌疑。经过贾逸的探查,才洗脱了冤屈,现在家中闭门思过。而经此一事,贾逸与孙登结识,彼此观感都还不错。
后来,各种小道消息相继流出,包括暨艳在朝堂上的一番推断,将朱治被毒杀一案,推向了江东系与淮泗系的权力之争上。事情在这里已经悄悄变了味道,只不过贾逸还没觉察出来。紧接着,又出现流言,声称朱治支持暨艳整顿吏治的提议,而朱治的背后就是太子孙登。有好事者向暨艳求证,暨艳语气十分笃定地予以确认。
然后,就是吴祺在秋意阁召集江东士族,号召大家联合起来共同抵制暨艳新政,却鲜有人响应。毕竟江东士族以“顾、陆、朱、张”四大家为首,这四大家目前都没有什么反应,以吴祺的资历,也做不成什么事。但紧接着,吴祺和五名江东士族被毒杀在“镜花水月”。“镜花水月”相当于贾逸的另一个栖身之所,命案发生在这里,应该是有意为之。而公子彻又引来宁陌,不但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更是加深了宁陌对贾逸的怀疑。
贾逸意识到,自己当初藏起寒蝉令牌时虽然没有多想,却可能是最合适的举动。不然被坐实“镜花水月”里也发现了寒蝉令牌,那么寒蝉在帮助暨艳等人铲除政敌的揣测,势必会被江东系和淮泗系所大肆宣扬。他作为“镜花水月”的东家之一,又被怀疑跟寒蝉有关,将变得非常被动。
贾逸站起身,只觉得异常焦躁。以前虽然碰到过很多案子,但像这种一环套一环,处处都是陷阱的案子,却很少见。他似乎已被对手不动声色地织进一张网中,只待时机一到,就会束缚成茧。
即便他藏起了寒蝉令牌,现在依旧处于不利的地位。贾逸帮顾谭洗脱嫌疑,得到太子孙登赏识。两人路上相遇,有人从贾逸的方向朝太子施射冷箭,却被太子慧眼识破,已成一段佳话。后来暨艳整顿吏治,太子专门打招呼要留下贾逸,可见爱才拉拢之意。经过这些事,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太子与贾逸之间已有惺惺相惜之意。然后,反对暨艳新政的吴祺等人被毒死在贾逸的“镜花水月”,这个案子透出一股阴谋的味道。拦不住太子借贾逸之手,铲除反对者的猜疑。即便这样的猜疑会被大多数人视为荒谬之谈,但对于疑心颇重的孙权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贾逸之所以在被攻讦、被怀疑跟寒蝉有关系,被质疑要回避的情况下,仍能为孙权所用,原因只有一个,他是独臣。若是他倒向了太子孙登,那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公子彻不紧不慢地落下诸多闲子,表面看起来毫无用处,实则是釜底抽薪,手段阴损老到之极。
贾逸已经隐隐看出了公子彻的目的,对付贾逸只是顺势而为,他要对付的主要是太子孙登。杀死太子太傅朱治是断了孙登一臂,散布流言、毒杀吴祺等人,都是在激起士族们反对暨艳新政。暨艳新政若是胎死腹中,对于孙登的人望和威信都是不小的打击。
莫非,这又是一场夺嫡阴谋?但是孙权眼下只有三子,次子孙虑年方十二,还未成年;三子孙和更是刚满周岁。这两个人羽翼未成,不会有人依附,撺掇夺取太子之位。其余的宗亲,有资格的就是孙权的弟弟孙朗,但孙朗也于前年因罪被废为庶人。也就是说,就算把孙登拉下太子之位,眼下也没有人能够得利。如果不是为了夺嫡,公子彻对付孙登,动机到底是什么?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萧闲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我接到你的快马传报,就一刻不停地赶回来了,事情要不要紧?”
“秦风没跟着回来?”
“没有,孙公主一直在催工期,只好留他在那里监工了。”萧闲道,“那几个人怎么会被毒死在这里?”
贾逸示意他坐下:“大概是为了对付我。”
“不是吧,连你都敢对付?你可是孙郡主的人啊,还跟孙公主扯上关系了!”
“实不相瞒,这次的对手不同寻常。你是个生意人,好不容易创下了这番基业,眼下情形十分凶险,我觉得是时候从中抽身了。”贾逸道,“这两年虽然多少帮衬了你一点,但生意上的事情我也没有参与,都是你在忙,红利什么的我就不拿了。这些产业都是你的,我委身郡主府后,那个公子彻想必也不会为难你。”
萧闲抱着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惹了麻烦,让这好端端的清净雅居变成血光之地,就想这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不行,这生意太亏本了。”
贾逸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在试探你。你跟秦风不同,他性子直,有些时候可以激一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审时度势是什么意思。”
“不错。在商言商的话,我是该一脚踢开你这个麻烦,反正我也搭上孙公主这条线了。”萧闲在长案后坐了下来,舒展了下疲倦的腿脚,“可我不觉得,自己仅仅是个商人。”
贾逸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觉得过意不去,我们也不算什么生死之交。”
“你知不知道,秦风身为游侠,为什么在陆延那案子之后,几乎再也没有出去游历过?”萧闲忽然问道。
贾逸怔了一下。
“他跟我说过,遇到我们之后,他已经不想再到处奔波了。”萧闲道,“他跟我一样,也是孤儿出身。颠沛流离了二十多年,忽然有一天结识了信得过的人,有了个舒心放松的地方,实在是非常难得。这两年里,日子比起以前虽说平平淡淡,但一睁眼就觉得很宽心。心情不好有人可以听听牢骚,遇到高兴的事也可以向人炫耀一下。像我们这种孤儿,苟活乱世之中,犹如浮萍一般,若是能遇到意气相投而不是互相利用的朋友,那就是一生之大幸。”
贾逸的嘴里泛起了苦味,在东吴这几年中,他虽然将萧闲和秦风视为朋友,但并未到推心置腹的地步。相反,有些时候他会刻意保持点距离,毕竟有寒蝉客卿的身份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当初找上你,确实是为了拉你当靠山。”萧闲笑道,“这世道,经商本是下九流,最被人看不起。你一个解烦营校尉,跟我这个商人做朋友,肯定会有损清誉,还可能会耽误仕途。但凡这种官商关系,都是当官的为了钱财而已。那时我还准备了好几条后路,防止你利用权位巧取豪夺这些产业,相互利用嘛,还不得多留个心眼儿?可是时间长了,你却让我很费解。我发现你是个对钱财十分淡薄的人,从未盘点过账簿,连给你的红利都一直存在账房,未曾动过一分一毫。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官儿,既然不为钱,为何还要与我这下九流称兄道弟?后来,看你对秦风的态度,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当真有你这样的人,交朋友不看出身,不看地位,只看对不对脾气,合不合心性。这几年患难与共,也算经历了不少事情,让我意识到你一直心事重重,就连一起喝酒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从未酩酊大醉。有段时间我曾想试探你,但后来想通了。如果现在意气相投、真心相交,你以前做过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贾逸苦笑道:“你当真决定跟我一起蹚这潭浑水?”
萧闲的眼睛里闪着光:“当真,我大哥死后,这世上除了你们,也没什么要紧的朋友了。要是这个时候,一脚踢开了你,不但我这辈子都睡不着,秦风也会找我拼命。”
贾逸叹了口气。
萧闲一字一句道:“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兄弟,就是要共度时艰。你与其花心思劝我离开,不如想想怎么破了这个案子。”
贾逸没有说什么感动的话,只是冲萧闲点了点头。他不是个容易热血沸腾的人,那些矫情肉麻的话也说不出口。
贾逸道:“眼下至尊还没有钧令,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案子应该还是由我接手。不过宁陌的动作可能更快,我听孙梦说,解烦营已经在提审吴祺等六名士族的家人了。”
“宁陌没有大肆张扬,这点倒很出乎我的意料。”萧闲思忖道,“他不是一直怀疑你跟寒蝉有关系吗?怎么这几次行事,都暗含保护你的意思?”
“他想查清楚寒蝉为什么杀他的妻子,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我可能跟寒蝉有关。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这唯一的线索也就断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对我们来说算不上敌人,也算不上朋友,只是利益相关。”
“原来如此,那这件命案怎么查,你现在心里有数?”萧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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