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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四的龟甲在铁砧上磕出闷响，裂纹里渗出的朱砂染红了李柱的虎口：
“倩丫头的生辰八字”
话尾突然被淬火池腾起的水雾吞没，池底沉着杜飞幼时玩的铁陀螺，映得杜倩儿时的贝壳项链愈发灰暗。
李柱的烟袋杆在铁砧边缘敲出火星，震落了梁上挂的苇编蝈蝈笼——那是杜倩十岁时编给李冰的。
老铁匠从裤腰暗袋摸出个油纸包，银项圈内侧錾着并蒂莲：
“冰子娘打的银坯子，在炉膛里煨了整宿。”
杜老四的指腹抚过项圈内侧的锻纹，暗纹里藏着杜倩六岁那年摔破的陶娃娃。
他忽然扯断腰间五帝钱的红绳，铜钱雨点般砸在淬火池里：
“当年给阿飞买糖人，让倩丫头啃了三天芦苇杆”
斜对角算命摊的幌子被风掀起，露出背面斑驳的“合婚”二字。
李柱钳起块烧红的铁料扔进淬火池，滋啦声中腾起的白烟裹着句：
“冰子娘攒的银镯料，够打两对活扣。”
杜老四的罗盘指针突然狂转，天池里的磁针直指铁匠铺梁柱。
那里悬着串贝壳风铃，正是两个娃娃七岁那年用河滩捡的蚌壳穿的。
老算命的指尖掐得发白，突然抓起案头命书撕下扉页。
泛黄的纸页飘进淬火池的瞬间，李柱的铁钳凌空截住。
火光照亮纸上朱批：
“丙辰年庚子月癸未日，宜破煞。”
正是杜倩被父亲罚跪祠堂那天的批注，只是“孤星”二字被槐树汁染成了双飞燕。
“西屋梁上第三块瓦。”
杜老四的嗓音像淬火的铁，抖开褪色的蓝布包，里头除了胎发竟还有半截芦苇笛——杜倩给弟弟做玩具剩下的边角料：
“合婚书就添作嫁妆吧。”
李柱的铁锤突然在砧上敲出梆子调，淬火池里浮起个锡酒壶。
壶身錾着两个小人放河灯的图案，正是去年七夕李冰带着杜倩溜去镇上看灯会的光景：
“冰子娘熔了陪嫁银簪打的壶胚。”
斜对角的算命幡忽然被风卷到铁砧旁，杜老四抓起李柱的钢钎在幡布背面疾书。
铁器划破粗布的嘶啦声里，竟用金文写出整篇《桃夭》。
淬火池倒映着杜倩十四岁刻在老槐树上的“冰”字，每个笔画都浸着朱砂的殷红。
当李柱把锡酒壶浸入冷却油时，杜老四正将女儿的八字帖塞进壶嘴。
暗红的桐油裹住黄纸，封存了算命先生错把女儿生辰刻在儿子长命锁背面的往事。
铁匠铺檐角的贝壳风铃忽然叮咚作响，惊醒了梁间沉睡的春燕。
暮色染红淬火池时，两个老汉就着铁砧对饮。
杜老四的龟甲盛着李柱私酿的高粱酒，卦签筒里插着杜倩去年中秋偷塞给父亲的桂花枝——那日她第一次听见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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