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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柜压缩机突然轰鸣，林正南瞥见货架底层压着的《经济日报》，罗正被带走的新闻剪报边角已经卷起。
李冰的算盘珠又响起来，这次是打在“装修损耗”的账目栏。
“工商局马科长答应特事特办。”
林正南掏出红塔山，烟盒在玻璃台面磕出白点：
“新执照后天就能批下来。”
烟雾飘过李冰头顶时，缠住了悬在梁上的“物价计量信得过单位”锦旗。
李冰突然推开算盘，铁质框边在水泥地刮出刺耳声响。
他从柜台深处摸出个铁皮饼干盒，盒盖上印着“县供销社先进工作者”：
"这是今年分红明细。"
泛黄的账本摊开时，夹着的侨汇券露出一角美元符号。
林正南指尖在"迎客来"三个字上停顿，油墨晕染处还残留罗正按下的血指印。
李冰的钢笔尖突然戳在季度营收数字上：
“改名后头三个月，营业额至少跌两成。”
门外传来板车轱辘声，看门老秦正在卸货。
李冰抓起两包飞马烟扔出去，烟盒在半空划出抛物线，精准落进老秦围裙口袋。
这个动作让林正南想起父亲往火盆扔文件的样子。
“老爹说新招牌能接国营厂团购单。”
林正南摸出印着“县二轻局”的信封，介绍信边角被汗水洇湿：
“棉纺厂下月劳保用品招标。”
李冰突然掀开地砖，露出嵌在水泥里的保险箱。
转盘密码锁转动时，他的影子正好挡住光照：
“上回改价签被物价局罚了五百，这次要是换执照出岔子”
箱门弹开的瞬间，成捆外汇券的酸腐味扑面而来。
冰柜再度轰鸣时，林正南发现李冰的劳保鞋底沾着暗红色泥块——和父亲书房火盆边的灰烬颜色相同。
货架顶层的三五牌座钟敲响整点，李冰已经将新营业执照申请表拍在柜台。
“周日早上八点换招牌。”
他食指在施工协议上按压，指纹盖住“林远”的推荐人签名：
“让你爸跟供电所打好招呼，这两天别拉闸。”
林正南摸到申请表背面的黏腻，供销社专用胶水的味道让他想起父亲钢笔里的红印泥。
李冰突然往他兜里塞了把水果糖：
“给看仓库的老孙头，他孙子肺炎住院了。”
玻璃纸在日光灯下泛着彩光，和林正南裤兜里焐着的胶卷壳颜色一致。
卷闸门拉下时，最后一丝光挤进“利民超市”的“民”字笔画。
李冰挂锁的动作很慢，铜锁扣碰撞声里，对面华侨饭店308房间的窗帘突然晃了晃。
铁匠铺的鼓风机正把炉火吹得猩红，李柱抡锤敲打镰刀的节奏突然乱了——隔壁风水堪舆馆门前的铜铃铛被踹得叮当乱响。
滕晓梅踩着十厘米细高跟陷进泥地里，猩红指甲油点在“杜半仙堪舆”的招牌上：
“杜飞！
你以为往我家祖坟撒黑狗血的事能翻篇？”
杜飞从铁匠铺阴影里转出，他捏着半截给牲口钉掌的铁钉，在砧台上磨出火星：
“王二狗上个月吃枪子前，可给我留了盘好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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