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三333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倩玉小说网https://www.qianyuw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风吹残叶寒蝉怯,雪打白花冢墓洁。
松翠碑凉声泪俱,竹黄影断痛哀绝。
跳珠点点飞天外,玄液滴滴入梦蝶。
把酒三杯天亦老,恩情万里断相约。
鹅毛大雪像撕碎的棉絮,没完没了地砸向大地。
安得志蜷缩在医院的病床上,剧烈的咳嗽震得铁架床 “吱呀” 作响,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染红了雪白的枕巾。
窗外,积雪早已没过膝盖,救护车的轮胎深陷雪中,刺耳的警笛声被风雪吞噬得一干二净。
“安工,您挺住!”
护士长握着他冰凉的手,泪水在护目镜后打转。
这位在三线建设中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老工程师,此刻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他的肺叶像被虫蛀的棉絮,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拉风箱般的声响。
大雪封路的第五天,厂领导们踩着没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医院。
口罩上结满白霜的宋东方,颤抖着展开红头文件:“经上级批准,授予安得志同志三线建设头等功臣称号!”
病床上的安得志微微睁开浑浊的双眼,干枯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触碰那份荣誉,却永远定格在半空。
工厂的文件上工整地写着:
安得志,生于旧社会,卒于建设新征程,享年 56 岁。
人们不会忘记,建厂初期,他背着测量仪攀爬陡峭的山崖;
家属区建设时,他在泥浆里指挥施工;
青年点落成前,他亲自搬着沉重的砖块往返于山间。
“为革命不怕年迈疾病绕,建三线何惧浑身筋骨断!”
他的豪言壮语,如今还回荡在三线的山谷间,却再也唤不回那个不知疲倦的身影。
平顶后山又添了一座新坟,石碑上的 “部级劳模” 字样,在风雪中闪着冷冽的光。
与此同时,于志歧正被牙痛折磨得坐立难安。
腮帮子肿得老高的他,颤抖着在纸上写下 “妹妹!灾?” 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程菊香心疼地给他敷上热毛巾,轻声安慰:“别瞎想,你妹妹们都是有福之人。”
可当道路疏通,消息传来 —— 大妹妹再度怀孕,二妹妹未婚先孕,于志歧只觉眼前一黑,直接住进了医院。
他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这都是何苦啊……”
寒风呼啸的傍晚,庞丙江踩着自行车,车筐里装着一沓黄纸,在雪地上留下歪歪扭扭的车辙。
平顶后山上,积雪覆盖的墓碑泛着冷光,他蹲在李文化的墓前,火柴擦出的火星在风中明灭:“爸,天冷了,买件厚实的棉衣吧。” 纸钱燃烧的青烟裹着灰烬,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仿佛老人的叹息。
回到家,李建芬盯着他冻红的耳朵,语气带着质问:“到底去哪了?广场的人都看见你了!”
庞丙江支吾着道出实情,却换来妻子的眼泪:“我也是他女儿,为什么不让我去?”
他把妻子搂进怀里,轻声解释:“墓地阴气重,你身子弱……”
可李建芬整夜辗转难眠,梦里全是父亲的身影,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同事们的安慰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却暖不了她的心。
这场大雪仿佛唤醒了人们心底的思念。
傍晚,通往平顶后山的小路上,陆陆续续出现提着竹篮的身影。
更多人在十字路口画个白圈,黄纸燃烧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庞。
周山看着妈妈拿出皱巴巴的黄纸,学着水浒好汉的腔调打趣:“这纸比草纸还糙!”
妈妈轻轻拍了下他的头:“别瞎说,这是给你爷爷奶奶送钱的。”
在妈妈的指导下,周山用崭新的十元钞票在黄纸上仔细按压,每一下都带着疑惑:“这样就能当钱花?”
“地下的人就认这个。”
妈妈边说边把黄纸裁成四份,郑重地写上地址和姓名,“以后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厂里关于烧纸的议论此起彼伏。
有人问严淑真为何没去,她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苦笑道:“等孩子平安出生再说吧。”
周山拉着李风顺追问:“魏得全收不到寒衣,会不会来找?”
李风顺挠着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谁知道呢,这事儿,说不清楚……”
夜幕降临,吴权家的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一家人围着火炉说笑,全然没有烧纸的打算。
而在三线厂的角落,佟铁山裹着厚厚的棉袄,怀里揣着纸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祖坟。
他小心翼翼地在坟前点燃黄纸,火苗映亮他布满皱纹的脸,火光照耀下,墓碑上祖先的名字仿佛也有了温度。
雪仍在下,风仍在刮,可这点点火光,却温暖了这个寒冷的冬夜,也慰藉着那些在另一个世界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