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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泠偷偷抬了抬眼皮，见楚寔脸色没什么怒气，这才松了口地抬起头，“就是想着过几日秀女最终选出来，定了位分，到时候她们每日似乎都要来给我问安，我再住在乾元殿就不好了呀，总不能让她们来这儿吧。”
然后季泠被打着七凤曲柄明黄盖的太监、宫女簇拥着上了翟舆，前去慈宁宫。身后的仪仗足足有几十丈长，雅乐四起。
可现在，楚寔走进内殿，借着月色可以看到床上的人，贴着里面的床板蜷缩成了一团，恨不能把整张床都留给他，若是不仔细打量，就会以为床上没有人。
相对于冬至赐宴，这正旦的家宴就显得冷清了许多。楚寔这边就不说了，楚宿至今也没续弦，只带了独子昌哥儿进宫，身边伺候的人就一个怀秀，因为位分不够所以也没进宫。
用晚膳的时候，季泠也琢磨着方氏的事情呢，不知道该不该跟楚寔提一提，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顺其自然好了。
“你不是还送了她墨宝么？”季泠道，“我当时都没想着你能答应。”
“皇后，明日就是选秀女的日子了，你也来瞧瞧吧，替皇帝掌掌眼。他呀，日理万机，宵衣旰食的，让他对着那几百秀女瞧，估计也会不耐烦，咱们先替他过一道，他也就省事儿了。你伺候皇帝这么久，最是知道他的喜好，有你掌眼，哀家也放心。”苏太后道。
说实话，选秀这件事，真的是皇帝不急皇后急，用晚膳的时候，季泠见楚寔一脸平静，她提起选秀的事儿，他也只道，让苏太后和晋王家的老太妃也就是当初的章夫人忙去就行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方茵恩留下对季泠是何等威胁，所以连苏太后都忍不住出声提醒了。
季泠唯一的感受就是她要倒了。
“对我什么”楚寔笑了笑，“你这脑瓜子怎么总是多想。”
“听母后的就行。”楚寔低头刨了口饭。
苏太后道：“皇后真要留下她？”
季泠笑了笑, 然后捧着自己的脑袋道：“我都不敢点头了。”
走到门边儿的方茵恩松了口气，转身回来朝苏太后和季泠跪下谢了恩。原以为十拿九稳的选秀，没想到在她绝望的时候才峰回路转。
季泠就接不上话了，到了为难的时候, 她依旧是那个不善言辞的季泠。
楚寔被她都得轻笑出声，季泠才恍然她已经有许久没见着楚寔这般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 风清月朗，让人觉得整个乾坤都亮了。她忍不住踮起脚，抬起手为楚寔正了正冕旒，“表哥这样穿不像是皇帝, 倒像是要去迎亲的新郎官呢。”
“那倒是，若是不知情的人，定然以为皇后多出了个妹妹来。”苏太后道，“既然皇后喜欢，就让她留下吧。”
“我才没多想呢。”季泠道，“可她怎么就入了宫呢？”
楚寔为季泠夹了一筷茄鳖，“也好，给二弟挑个你看得顺眼的。不过切记，最好不要像周容。”
季泠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答案，毕竟后来瞧着楚寔对苗冠玉的确再没什么特别之处。
还以为选秀到这儿也就算完了，可谁知道最后一队进来的却叫殿内所有人都为之一静。
季泠看看楚宿又望望楚宥，世事往往都叫人感怀。如果当初季乐的心思不放在楚宿身上，而嫁给了楚宥，指不定就能成就两段佳话，她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去了。
楚寔扬扬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她的？”
若说季泠是山间缥缈的雾，那她就是山顶晴好的光。明艳动人，未语先笑，唇角天生地往上勾，叫人瞧着就喜欢了三分。
这便算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楚寔回头道：“即便犯了错, 那也是别人错了，你且放宽心吧，皇后娘娘是不会错的。”
“她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迟早是留不住大郎的。选这么个方氏，指望以后大郎看见方氏还能记着点儿她吧。”苏太后不屑地道。
“那……”季泠咬着筷子头看向楚寔，“那给表哥选妃，也是选合我眼缘的么？”
从前不管他多晚回去，她总是会在灯下等着他。或看书，或写字，然后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给他一个微笑。
末了, 季泠换了个话题道：“表哥, 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以前的冬至朝见了，要是犯了错怎么办？”
家宴冷清得厉害，所以河边的柳树刚刚冒出一两颗嫩黄的新芽来时，朝廷上上下下就开始大肆地张罗起选秀事宜来了。
冬至大典过了，季泠也没轻松多少，紧接着就是正旦。正旦楚寔倒是免了内外命妇朝贺皇后的典礼，但百官朝贺皇帝却是惯例。
“你不要小瞧苗太后的手段。”楚寔道，“后宫之争和战场之争没什么区别。”
“怎么了？”
在季泠走神间，雅乐已经奏起，丹陛下乌压压的人都跪在了地上，恭迎皇后驾到。
“她那个人和季乐差不多，恨不能天下人都羡艳她，所以她选择入宫并不奇怪。”楚寔道。
“怎么突然提起她了？”楚寔搁下笔。
当她们抬眼去打量季泠时，只觉得朝阳仿佛都成了这位皇后的映衬，她华丽的翟裙上似乎真有凤凰飞起，于她身后凤舞呈祥。
走进昭阳宫的时候，季泠才发现，好似这儿才是皇后的宫殿，可她却一直住在皇帝的乾元殿内。皇家夫妻并不像普通夫妇那般是住在一块儿的。
“是有些像，不过二弟不在乎这个，要不然老三岂能纳许氏。”楚寔道。
季泠放眼望去，除了楚寔的三个妹妹，贞珍、静珍、婉珍，还有三弟妹吴琪外，其余她认识的人并不多，只有黄鸣音还算有点儿印象。这让季泠不由想起苗氏姐妹来，却不知今在何处，想当初苗冠玉还在楚府住过呢，苏太后甚是喜欢她。
季泠的九重赤红泥金翟裙逶迤在光洁的地砖上，好似金凤的尾羽一般，华丽、高贵、光艳、雍容。
这是季泠第一次见她们，其实也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这位深藏宫中的中宫皇后。
“只是觉得合眼缘。”季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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