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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地一声余德海就跪下了,跪下的响动恨不能把石头戳个洞出来,表示他的忏悔。
楚寔将金牌放到一边,“哦,你是觉得太后这是要把我召回去杀了?”
苗冠玉扯出一丝假笑道:“楚太傅为了朝廷连家也顾不得,如今膝下也没个孩子,苏太夫人只怕难受得紧。那时候我同姐姐刚上京,也多亏她看顾,哀家心里一直记得她的情,总想着将来一定要报答她老人家。”
所以后来他因为生季泠的气,而停了繁缨等人的汤药后,就再没去过她们屋里。
楚寔走进皇帝的寝殿时,苗冠玉正守在床边抹泪。
可如此一来,抗旨也是死罪,那他的罪名就不是“莫须有”了。
余德海低着头万万不敢往上抬,所以看见在楚寔先才做的地方,那地上有一点小小的水渍,还没来得及干去。
到最后苏太后宫中的总管太监廖文峻来了,就和余德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停地拿下巴尖儿打架,但谁也不肯上前一步。
楚寔转头看向楚宿。
他知道以季泠的善良和深明大义,一定会理解他的苦衷,会乖巧地、静静地等着他。等着他功成名就,达成自己的志向去接她,然后他会十倍、百倍地补偿她,安抚她所受到的一切委屈。
楚寔这一次总算抬起了眼皮。
这是第二棍。
这一世对楚寔而言,可以说一切尽在掌握。即便对季泠动情是个意外,却也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苗冠玉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忍不住讽刺道:“太傅对你每一任妻子可都真是情深义重呢。”
因为在昌哥降世的那一瞬间,他没有高兴,也没有因为从此可以接手定西侯的势力而感到轻松,他脑子里浮起的居然是季泠湿漉漉的一双眼睛。他想,将来她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得多伤心啊。
苗冠玉在看着她儿子的脸时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皇上是天子,有上天庇护,太后不要太过担心。太医怎么说?”楚寔依旧没有抬起眼皮。
最终廖文峻没有余德海生得那般瓷实,他压低了声音贴在余德海耳边道:“余总管,这样下去会熬坏皇上龙体的,你不关心,太后可关心着呢,你就不怕明日太后娘娘怪罪下来么?”
所以楚寔不能娶傅三,也不能娶苗冠玉,唯有季泠是最好的选择。她懦弱、胆怯,恨不能用身体的每一寸都去回报老太太的养育之恩,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好拿捏的妻子么?
轻轻地叹了一声。他一直以为,他的一生活得很明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可却忽略了他有多想要。
苗冠玉的脸色变了变,“那楚太傅如今可得好好补偿成康县主。”
楚寔点了点头。
楚寔道:“太后过奖了。说不上什么情深义重,只是如此家宅方能安宁。”
她是个很美的女人,又正当最好的年华,美艳不可方物,饱满得好似一颗蜜桃,也难怪最终成为赢家的会是她。
半天功夫,接连来了三道金牌。
天下初定,楚寔和楚宿、楚宥三兄弟终于得空团圆,一同坐在御花园的堆秀山上。
这一次他没有孩子,就不用犯下杀孽。他对苏夫人说过,季泠坐在那个位置上是最合适的。
楚寔道:“因为是阿泠问我的。她那个人性子柔弱,若是拒绝她一次,她以后就再不敢开口了。”
然而呐,人善被人欺啊,季泠的善良和软弱,并不会让人在辜负她的时候多一丝同情,而只会下决心下得更快。
因为预知了季泠的结局,所以他会对她特别好一点儿,毕竟他并没能做到他说楚宿那样的话,坏就坏到彻底,最怕的就是既做了坏人又有良心。
楚寔淡淡地道:“那些所谓的忠臣,看着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时,却只会唉声叹息,祈求有人能解黎民之难,如今有人解救了,他们却又跳出来谩骂,这些人一点儿实事不会干,却总是指手画脚,死了岂不更好?百姓还能少养些蠹虫。”
和季泠呢,一开始楚寔也没想过圆房的,总让她戴着面纱,也只是希望尽量少的人见过她的脸。到时候,安排她假死时,她就能重新过上另一种人生了。
楚寔太明白苗冠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若是没有她,先皇的那几个儿子也不会早早儿就下去了。她有手段,有谋略,也有狠心。
一直没说话的楚宿抬头看着楚寔,他发现楚寔现在的看法好像偏激了不少,再也不似以前的冲淡平和。
又是一声轻叹。成康骂他说他不在乎昌哥儿,他没有否认,也无从否认。
伤心于他曾经娶过成康,难过于她自己却无法生育。
刘开道摸了摸脑袋,“这个,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明白,为什么苗太后先是让楚寔领军出征,如今又半道想把他召回去。
“皇上,如今外面有很多人骂得很难听……”楚宥为难地开口道。前朝还是有很多不肯从逆的忠臣,哪怕杀九族也不怕。
主意是不是苗太后出的那样另说,毕竟如今皇帝年幼,谁弄死了楚寔,谁就能掌握朝廷大全,苗太后再厉害,那也是深宫妇人,治理天下还是得靠着一帮文武百官。所以很多人都在盯着楚寔的位置,想取而代之。
可如果他不相信的话,那季泠就是落入了歹人的手里。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至今依旧生死未卜,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只要一想到她可能遇到的事情,他就不愿意去想,一点点都不敢放纵自己去想。
没回院子, 他迈步踏上了园子里听雨亭的小径,站在那里俯看整个楚府, 以及它外面的世界。
余德海下山的时候脚都在哆嗦,刚才还冷得不得了,现在却是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暂时抱住了小命。他至今也没摸准过皇帝的脉搏,当然谁也不敢说摸准了,可以说是喜怒不形于色,但也可以说是喜怒无常。不过今夜,余德海感觉自己知道了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