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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虽然病着,但苗冠玉的穿着看得出来是认真打扮过的,虽然已经入秋,可她依旧穿着夏日的薄绫裙,束腰将她生完孩子后依旧纤细得仿佛少女的腰肢完美地呈现了出来,视线如果继续往下滑,就会看到与纤腰有着强烈对比的丰臀曲线。
“不然真叫人想不通啊。他这还正值壮年呢,就算对女色没兴趣,难道儿子也不生啦?”楚宥问。
这是第一棍。
余德海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看错了,那水渍正随着秋风淡去,余德海回头望了望楚寔的背影,飞速地伸出手指去抹了抹那水渍然后放入嘴里。
楚寔道:“这些年臣的确对不住她。”
“家宅安宁么?”苗冠玉重复了一遍。那么当初他娶了她,从此后院再没有别人,并不是因为情深义重,而也是为了家宅安宁么?
净室早就翻修完了, 厨房也照着她喜欢的样子重修了, 她以前问过, 却没亲眼见到过。楚寔想, 他真的是个很坏的人。
余德海心里还是得感谢廖文峻,他要是不来,自己还真不敢上去说话。如今倚仗地就是皇帝是个孝子。
楚寔不能等成康一直等到三十而立才成亲,老太太不会答应,苏夫人也不会答应。也没有人会相信那种荒唐的梦境。
那段时日他太忙了,忙着剿灭义教,忙着得到定西侯的信任,忙着跟成康生一个孩子以完成他和定西侯约定的条件,所以失去的季泠的感觉来得太滞后了,滞后得以至于当他感觉到的时候,就好似被人在头顶重重地敲了一棍子而眼冒金星。
在当初那二十年的戎武里,看着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仿佛人间地狱, 楚寔就对自己发过誓,要尽一切努力让他们重新安居乐业。
楚寔仰头喝了口酒。他不相信采薇的话,季泠怎么可能是自己走的?
第二次是昌哥儿死的时候。消息传到他帐中,他居然长长地松了口气。好似他总算可以抹去一切他和季泠分开的这些年中的痕迹了。
听到这话,楚宥也关心地看向楚寔,一个皇帝,后宫却只有一名妃嫔,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任何人都会担心。可偏偏楚寔自登基以来,却迟迟没说要选秀的事。当然这可以说是不愿扰民,但看中谁纳进宫来也总是可以的。
楚寔又喝了一口酒,神情依然淡漠,“担心我做什么?你们俩倒是可以努力多生点儿孩子。”他转首看着楚宿,“二弟妹也走了一年了,母后送来的那些画卷,我已经让人转送到你府上去了,你看着挑一个吧尽快成亲。”
楚寔低头捂住自己的脸。
季泠不能生育,对楚寔而言,就更称得上是合适的人选了。因为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让她们有孕。
偏偏楚寔却一直没点头。
可惜苏夫人和章夫人等人都不在楚府,都去郊外的庄子上泡池子去了,而大老爷和二老爷前些年都已经下世,留在楚府的主子,只有两人,成康县主和二夫人季乐。
读圣贤书的人都知道那句话,“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楚寔没觉得自己有为往圣继绝学的能耐,但却有为万世开太平的志向。
月亮从升到树梢渐渐地偏低,秋天的夜风开始刀子似地刮人,余德海被刮得脸皮都去了一层,冻脚却又不敢跺脚,生怕弄出声响来。小太监在身边期盼又鼓励地看着余德海,他这个总管太监却顶着一张冻僵的脸,纹丝不动。
出宫时,楚宥忍不住对楚宿嘀咕道:“二哥,你说大哥还不是这些年打仗的时候伤着根儿了吧?”
戴文斌适时地道:“刘将军是爽利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后如今突然召太傅回去,定然是因为有人在她耳边进了谗言,说太傅手上握着兵权,肯定要反,所以急着把太傅召回去。”
楚宿瞪了楚宥一眼。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季泠已经不在那个庄子里了,他找了她几年了却都没找到,会不会真的找不到她了?
送她走的那天,她一直回头,带着泪,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知道她在等他叫住她,可他没有。
哪怕这让他成了负义之人,他也还是做了。自古成大事的就没有正人君子。因为正人君子总是被各种道德条款约束着,缚手缚脚做不成事情只能唉声叹息。
而有时候只有那些甘于牺牲自己令名的人,才能负担起重任。
苗冠玉又抹了抹泪,“太医说若是热退了就无妨了。”她走到楚寔身边,幽幽地道,“今晚可真是吓死我了,皇上若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朝堂的那些事儿也不懂,太傅如今回京了,政事上的事儿可都得依仗你了,保护我娘俩儿不受欺负。”
所以还真就是小皇帝病了,这年月小孩子太容易夭折,苗太后不放心要让顾命大臣守在一边也很合理,内宫就怕变生肘腋。
只因为他没有再纳过妾,她就以为那是因为他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似乎真的有些可笑了。他的心何曾在她身上过,那些年她也和如今的成康县主一般,就在他身后凄凄地盼着他,盼着他能给她一个回头。
楚寔静静地走着, 楚府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似乎都没变,可也似乎早就物是人非。他的脚步不再轻快, 也不再因为忙碌而匆匆, 因为那个死寂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人。
楚寔做到了。
楚寔抹了一把脸,缓缓起身。
义教的余孽还没彻底剿灭,鞑靼那边却又再次南下。楚寔临危受命,领军北上,不过半道却被一道金牌召回。
可是杀人也得找理由,并不能随随便便就杀掉于社稷有功的大臣,尤其是在他还没有露出反意的时候。
戴文斌劝道:“这么晚进宫,该不会是……”他没说的是,很多权臣都是这么毫无准备之下被“骗”进宫,然后一刀咔嚓的。
那时候他以为狠一狠心就过去了,他所能做的就是今早去接她,那才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选择。
楚宥又自问自答道:“大哥该不会是还放不下去了的成康县主吧?”
但那一次心高气傲的成康县主拒绝了他, 因为他有孩子。所谓虎毒不食子,定西侯的要求楚寔拒绝了,所以后来的二十年他看着千千万万个孩子因为他的决定而死,楚寔就想,如果再来一世,哪怕下十八层地狱,他也会应下定西侯的条件。
遇到这种情况,回去只怕就要落入榖中,一个不小心就要因此丧命。所以楚寔一定会考虑要不要抗旨不尊。
苗冠玉的衣裳做得非常合身。
楚寔手下的军队哗变,逼着他要黄袍加身,否则就不去打鞑靼。楚寔被逼着在西安登基,改西安为长安,国号秦。
孙阳山的离开也是因为这件事。因为在那之后,楚寔发现,他每收复一个地方,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安抚百姓,而是找人。他所做的事情偏离了他的初心,孙阳山看出来了,也指出来了,可是他却没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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