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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妈妈道：“听庄园的人提过，跟你徐姐是一个地方的。乡里发大水，村子的男人们因跟着里正堵大水全没了，只剩一村子妇孺。她们跟北下的船只来这，恰巧老院君在庄园，见她们一行人实在可怜，将她们收下做农活。”
林尧姜几分动容，她前生与父亲经历过大水，那些本就贫苦的百姓因大水失去了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一异装女子拎竹篮过来，竹篮内时下瓜果。
“她是谁？”林尧姜问。
怀妈妈看去，答：“那是岘国过来的，她母亲病逝后，她随卖艺的舅父来西京，舅父暴病而亡，为安葬舅父她将自己卖入庄园。”
林尧姜不由道了句：“也是可怜人。”
怀妈妈虽觉林尧姜说话比以往要像大人，却也没多想：“可不是么！她父亲还是两班贵族。”
一旁锦香不解：“既是两班贵族，她便是贵家娘子，为何卖身在此？”
怀妈妈遂解释：“岘国小地方小国，家族之间能分的东西有限。他们那兴从母法，母亲身份是奴，所生儿女也是奴，与有地位的正室所出天壤之别。咱们东楚不兴那套从母法，只管当爹的身份，爹尊贵了，不管嫡庶皆尊贵。个别厉害的主母对嫡庶区别对待也是有的，主母再厉害，拉个庶女配小厮，要被唾沫星子淹死，当爹的也会成为笑柄。我们东楚以夫为尊，以父为尊，高门庶女如何也比七品官嫡女尊贵。”
“竟有这般事。”锦香诧异地应，“在他们那岂不是得托生个好娘亲肚皮。”
几人说话声惊动那边，女使婆子们有人认得怀妈妈，也听说九娘子来此养病。唧哝两句后，皆放下手中活，齐齐恭敬起身。
林尧姜让怀妈妈推她过去，她到嘴边的话一下收住，想起自己如今才七岁，不好说太像大人的话。她换了一番说辞：“你们这在作甚？好香的香味。”如孩童般撒娇和好奇，不显突兀。
女使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婆子连忙说：“大家伙忙完农事，在这聚一聚。九娘子若喜欢烧鸭，尽管拿去。”
林尧姜道：“不必拿了，我能跟你们一道么？”
众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皆看向怀妈妈。
怀妈妈不好拂了林尧姜的好心情，她与她们道：“九娘子爱热闹，尽管玩你们的，不必在意，只当我们过来闲逛。该吃该喝甚么，有我和锦香。”
婆子女使们见怀妈妈发话了，皆照旧坐下。
林尧姜问在烤竹筒的婆子：“这位妈妈在烤竹筒么？”
婆子要起身应，却被怀妈妈示意坐好。她用烧火棍拨了拨竹筒，带着口音的官话道：“回九娘子话，这是竹筒饭。”
“我头一次听说竹筒饭。”林尧姜隐约闻到香味。
婆子道：“我们家乡很寻常的一道，用竹筒装饭和炒好的肉，添些水，封了口后放碳火里烤，等青竹变焦便好了。”
话毕，用火钳夹出一个烤好的竹筒饭，装入木盘，呈给林尧姜。
“九娘子。”怀妈妈正欲阻止林尧姜，那边一个妈妈起身与婆子道：“怎能乱来！九娘子玉体尊贵，不同你我糙皮糙里。”
婆子窘迫举着木盘，忙解释：“九娘子大人有大量，老婆子无意冒犯。”
林尧姜命锦香接过木盘，稍作任性地说道：“我只管好吃不好吃。”
那一个妈妈说道：“九娘子大量，婆子们不过备了些上不了台盘的腐饭，也无细果，承九娘子不弃。”
怀妈妈见林尧姜难得有胃口，无奈叹了口气，唠叨着让她少用些。
婆子起身，劈开竹筒，顿时香味四溢，她递了竹片与林尧姜。
林尧姜不解。
婆子用竹片做了一个挖的动作：“竹筒饭要用竹片挖才是正宗吃法。”
林尧姜接过，用竹片挖了一些，入口米软糯，有竹的清香，又有肉的鲜香。
众人皆提着心看林尧姜，担心不合她胃口。
林尧姜点点头，露出笑容：“好吃。”
众人放下心，婆子笑了：“老婆子从前进山就只带这个，做了几十年，味道自然好。”
她旁边女使许是见林尧姜并无那些娇惯脾气，推了推婆子，取笑她道：“孙妈妈不过得了一句夸，竟当王婆起来。”
林尧姜让锦香和怀妈妈尝一尝，两人吃了皆连连点头叫好。
钓鱼和放纸鸢还有摘果蔬的女使婆子也都过来坐下，不一时，林尧姜与她们都玩笑到一块。听她们说家乡见闻，一路上各种趣事，如前生听孙女、曾孙女们说着外头趣事一般有趣。
孙妈妈把烧鸭砍了，先把鸭腿与林尧姜。
林尧姜吃一个，一个与锦香。
见她们开坛倒酒，酒香味勾了林尧姜。若非她有病在身，又是这般年纪，如何都要饮一盏。
孙妈妈同怀妈妈说体寒者吃这山兰酒正好，奈何林尧姜年纪尚小，不能饮酒。此酒乃她们当地的红糯米酿造，补气养颜、延年益寿。孕妇生孩子完后，还吃这酒来滋补养身，祛湿防病。一口下去，甜中透着微微的酸，清醇可口。
里头领头的冯妈妈说道：“九娘子乃体寒气虚之症，我跟着夫家学了些医术，可给九娘子诊脉瞧瞧。”
女使彩蒂说道：“莫要听冯妈妈自谦，她乃我们当地有名的女神医。”
林尧姜正听她们说荒宅闹鬼听得入神，嘴里答应道：“一会吃罢再劳烦冯妈妈与我诊一诊。”
此处欢声笑语传入对面高耸的阁楼，敞开的窗户前，李昶拿着千里镜望向这头。一圈下来，停留在林尧姜身上。她因笑声不断，脸上两朵淡淡红云，甚为可爱。大抵是同病相怜，与她总有几分亲近。
李瑄见他不知看何物这般入神，也拿了千里镜顺着李昶望去。竟是林尧姜！她与周围一群婢女婆子玩得不亦乐乎，带笑眼眸有几分孩童的无忧了。他浅浅一笑道：“高墙洞府萼绿华，年少风流显真色，小楼偷看吴王花。”
李昶放下千里镜，无奈笑了笑：“莫浼了玉谿生，叫孟姊姊听见，又该说你疯言痴语。”
话落，孟蕴行入内：“我可听见了，准是这人来疯不知说了什么混账话。”
李瑄收起千里镜，回身看向孟蕴行，笑应：“怎就不见我一日好，偏把我说成那地痞流氓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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