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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亲眼目睹了西门庆喝了那碗鸡尖酸笋汤就闹肚子疼,唬得嘴巴张大,都能塞下一个鸭蛋。因莺儿还在大厨房没回来,潘金莲为做戏做全套,不得已打发她去给吴月娘报信,让人赶紧去请大夫来。
这秋菊是个憨莽蠢笨的,且嘴上向来是没个把门儿的,从花园子里一路蹿到上房,口中都大声乱叫乱嚷道:“大娘,大娘,俺爹不好了。”
她这一叫,全府上下都听见了,都伸长脑袋瞧,西门老爹怎地不好了?
吴月娘正在房中吃斋,隔着老远就听见秋菊大喊大叫,说西门庆不好了,凭她往日里多么好性儿,听到秋菊这般叫嚷也气得她把筷子一摔,骂道:“混账!什么爹不好了,那五娘是怎么教的丫头子,这等胡话也乱嚷,去把她给我喊来!”
立在一旁伺候的玉箫得了令,脸一拉,就准备出门逮秋菊去,谁知还出门,秋菊已是一头扎进上房中,一头跪倒在地,对着吴月娘哭哭啼啼道:“大娘!你快去打发人请大夫,爹快不中用了!”
吴月娘听了这话,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手脚冰冷,忙问道:“混账玩意儿!仔细说来,你爹到底怎么了!”
秋菊哭哭啼啼报知吴月娘,说是那四娘往五娘的酸笋鸡尖汤里下毒药,不巧被西门庆吃了,当下就发作起来,脸儿煞白,浑身抽搐,上吐下泻,眼看就快不中用了。
吴月娘唬得魂飞魄散,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当场就晕了过去,颤巍巍地说道:“快,快去请胡太医!”
丫鬟小玉听见了,飞也似的去了。
吴月娘前脚赶着后脚就要往潘金莲房中赶去,生怕西门庆有个好歹,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待她来到花园子里,潘金莲房中已是围得水泄不通,得益于秋菊的大嗓门,全府上下都知道西门庆快要不行的事儿了,二娘李娇儿、三娘孟玉楼俱都来了,全挤在潘金莲屋里。
待吴月娘进入房中时,西门庆躺在床上,昏迷多时,四肢不收,眼见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潘金莲哭倒在床前,钗環都掉了,鬓发散乱着,只顾没口子地哭喊道:“官人,官人,你醒一醒啊。”
“我的冤家!你若撒手走了,你让奴往后靠哪一个去!”
情真意切,哀痛欲绝,一旁的李娇儿、孟玉楼见了,也都掩面哭泣。
“你给我起开!”西门庆危在旦夕,吴月娘也顾不上装贤德了,一把拽开拉着西门庆手儿的潘金莲,凑上前忍泪道:“官人,官人,我已经打发人去请太医了,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西门庆昏迷多时,哪里听得到她说的话。
吴月娘心中既焦躁、又不安,就如箩筐里装乱麻——没个头绪。又瞧见了伏在床尾的潘金莲犹在兀自哭泣,“蹭”地一下就烧起来那无明业火,也顾不得往日做出的宽容大度正头娘子的范儿,指着潘金莲骂道:“闭嘴!哭甚么哭,官人还没咽气,你怎么就在这奔丧!”
新仇旧恨,一腔怒火全都发在了潘金莲身上:“都是你惹得!汉子在你房中,怎会弄出这般模样!”
潘金莲伏在床尾,一双秀目哭得红肿,抹泪道:“大姐姐,你怎么冤枉好人咧。这酸笋鸡尖汤明明是四娘给下的药,人证物证都赖不了!要不是官人回来肚子饿了,先拿这碗汤儿垫垫肚,奴的性命也吃她害了。”
房中众妻妾的眼光,如那利剑一般,一并射向那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孙雪娥。
孙雪娥又哭又叫道:“不是俺!”
潘金莲站起来,疾风也似走到她面前,破口大骂道:“不是你还是哪个?!奴在府中连花园门子都不出,每日的吃食都是经你手的,你定是要下毒药害我,却被官人吃了。铁证如山,你哪一个还敢狡辩!”
吴月娘恨得牙牙痒,大声呵斥道:“四娘,你还不招来?!难不成想上官府挨板子吗?”
孙雪娥已是吓破胆了,哆哆嗦嗦道:“是杜婆子……是她给的俺药,说是让脸上发麻子……大娘……俺真的没想害官人……”
众妻妾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
万万没想到,竟没想到孙雪娥和潘金莲斗法,竟然连累到西门庆。
潘金莲还在用手帕子掩着脸抹泪儿,实则背地里偷笑。
这计谋最后的一招,也完成了。
自那除夜,她进入西门府,潜在西门庆身边,假意屈服,这是第一步。
自她承欢后,故意上蹿下跳,煽风点火,恃宠而骄,这是第二步。
她故意让孙雪娥一手经办自己的每日吃食,又故意多番折辱孙雪娥,激起不满,恨不得杀她而后快,最终在汤里下药,这是第三步。
第四步,就是哄已经完全信任自己的西门庆喝下那碗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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