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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妃一袭牡丹裙曳地，扶着宫女的手款款而来。
永安看她一眼先摇头叹了一声:“到底不是个安分之人。既得了侍药的通传，不换常服，面无焦色，看上去还重新理了妆容。”
慧妃耳尖，遥遥望着永安先行点了点头，而后对着众人略施礼，坐进官家怀里。
官家轻咳一声，顾及赵听澜的脸色，捏着她的细腰往座侧一摆，笑道:“爱妃一向懂事，就莫让这些安良的小辈们看笑话了。”
然而，赵听澜并未打算做官家口中那安良的小辈。
他起身郑重地拱起两手:“叔父，侄儿今日是在审案，娘娘身为可疑之人，当有被审的自觉，而叔父您，避嫌才好!”
说罢，不等官家拒绝，直接侧身递给永安一个眼神。
永安不由分说地拉着官家坐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赵听澜拂了袖口直视慧妃:“听闻娘娘以往在女尼庵，时常选出众的女尼交给一位叫白银的人带走，可有此事”
“没有。”
“娘娘进宫之前，庵内就已经有女尼陆续失踪了，娘娘可知道一二”
“不知。”
堂堂皇城司主审官、官家的得意侄儿，就这
有也会说没有，知道也会说不知，她自然不傻，睨着赵听澜的眼神内瞬间多了几分不屑。
然而，赵听澜的眉心却忽而舒展了些，盯着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似是看出了什么。
“席闲，去把人带来。”
他发了令，无人应声，但房内却实实在在觉得少了一些气息。
少时，刘公公埋着碎步过来通传:“官家，外头有两个奇怪的人求见，更怪的是，他们……有您给的通行腰牌!”
官家一愣:“近日孤从未给过旁人什么腰牌啊！”尤其是上回家宴之后。
赵听澜看了徐墨灵一眼，但笑不语，徐墨灵将手放进他手心里。
刘公公出去一趟再回来，身后跟着一圆一长两名男子，圆的那位双目泛光，死抓着手里的黑色包袱不松手，长的那位眼神淡定，路过徐墨灵时还顽皮地笑了一下，将手里的贵妃腰牌丢给了她。
刘公公领二人上来后便去官家身后站定了，没想到他俩不认识礼数，见了官家连礼都没拜。
于是急吼吼地小声道:“两位公子，见礼呀!”
二人一愣，转头便向赵听澜拱手行了礼。
刘公公脸白了一度，捏着拂尘道:“还不快见过官家!”
二人又是一愣，竟十分默契地退后两步，摊开手里的包袱便开始准备了。
赵听澜宽慰官家道:“他们都曾是科考中被动过手脚误了前程之人，心里只剩些江湖野气，叔父莫要见怪!”
官家半眯了眼瞧着那两人:“确实够野。”
不过一刻的功夫，二人已经像民间杀猪案后头站着的屠户一般，将一具苍白的女尸分门别类地摆在了他眼前。
不同的是，屠户会拿着刀在猪皮上刮啦一声吆喝着卖肉，而对面那位圆滚滚的秦阿九则举着一把铁钩冲他晃了晃:
“您这位相公，娶媳妇儿的口味可真重呢!”
官家不知何意，侧头看了眼赵听澜，然后将目光落在明显紧张了一瞬的慧妃身上。
秦阿九上前就要去薅慧妃的头发:“听说你敢欺负我们小灵儿……”
贺筑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徐墨灵也趁机摆手解释了一句:“九先生不是她!”
多半是听说她差点儿被宫里头一位贵妃给欺负了，错记成了慧妃。
贺筑朝赵听澜拱手道:“大人，秦先生已验过您送去的两具尸体，均已身中奇毒，不过，这毒不伤身，反而养人，只是……养法不同罢了。”
赵听澜看了下慧妃瘆白的脸色和与之相衬的乌黑鬓发，示意贺筑继续说下去。
“换壁散，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一种药，秦先生倒是认识。”
“自然认识，呵呵。”秦阿九顺着贺筑的话说下去，眼珠儿不怀好意地在慧妃身上转了又转，“我当年叛出师门转投科考，就是因为这种药。不瞒诸位，家师本是一介女流行贯江湖，杀人验尸的事儿干过不少，但女儿身终究是不方便，因此在行武门求了一个方子，自己制出了换壁散，从那之后，她出入外头是方便许多，也不再拒收女弟子了。”
说着，忽而从袖内掷出一根银丝直抵慧妃鬓边的钗子，望着手捂鬓发退了几步的慧妃道:“你可认识这东西？既然用了这换壁散，自然跟我也算同过门，报上你的名号!”
慧妃垂眼平息片刻，不动声色地伸手斩断银丝，银丝回弹到秦阿九鼻子下方，登时弹出了一个红坑。
她扭身扑进官家怀里娇声道:“官家救我!我是何出身官家知晓的，进庵十年，青灯古佛，哪里会认识那些莫名其妙的江湖术士!”
口鼻全红的秦阿九捏着断掉的银丝懵了一刻:这丝结实得很，是师父寻了天山上一种韧如磐石的垂绦枝子做出来的，入门者皆有，平日里缠着个百八十斤的姑娘都能拉将过来，她怎的劈手便斩断了
还一声响动也无!
官家伸手安抚着慧妃的后背，强行阖上下巴指着那堆尸骨道:“孤的御书房平白无故多出一堆尸身，孤的后妃莫名其妙被你威胁，你可能给孤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秦阿九扔掉铁钩和银丝拍了拍手，指着慧妃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是在拿这些女尼养着自个儿的身子!多半是服了换壁散后身体转换不透彻，只能借别人的身体养一养了！”
瞧那家伙的发丝，还有开口说话时喉间隐蔽的坑洼圆痕，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像大人和自己这种经常摆弄尸体的人，听她说上几句话便知道不对劲。
对了，听席闲说，此人貌似还会给人种蛊毒想必那蠢君中了蛊也说不准。
秦阿九陷进自娱自乐的思绪里，根本没注意到对面坐着的官家神色一震，立刻觉得手里揽着的是一条针毡。
赵听澜瞪了秦阿九一眼，上前道:“叔父莫慌，慧妃娘娘身形有恙，着实不适合伴驾，不如现在就请太医过来……”
“她有不孕之疾，从不就医，我答应过她，怎能轻易示外!”官家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朝内本就有人不支持他纳女尼进宫，若是知道此女还无法诞下皇嗣，岂不是明日就要联合启奏将她赶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