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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花大人来，是为问罪，不是请客。”他连那顶轿撵如何不符规矩都懒得提点她，只用眼神慵懒地朝轿上一勾。
花无香咬着嘴唇将肩上的暗器拔下，狠狠丢到脚边：“人都说，官场上的人惯会先礼后兵，可赵大人对我，可是一丝礼数也无！”
赵听澜微微一笑：“你失礼在前，暗害在后，方才若不是我拦着，你扔镖时就已经死三回了。”
花无香脸色一凛，随即也记起了皇城司内禁止对自己人动刀剑的规矩。可女人的矜持让她拉不下脸来道歉，反而以一种更加无畏的姿态扬起下巴看向赵听澜，眼神内满是挑衅：我就是这么做了，你奈我何？
然而，赵听澜眼神一滑，直接转到张太枝身上，压根不接她的招。
这种无视，最为伤人。
张太枝瞅准时机过来行礼道：“大人，花大人这边……如何安排？”
赵听澜面无表情：“送去裴沅那里，让她们二人团聚。对了，你跟我来。”
张太枝连哄带劝地送走花无香那尊赝佛，定了定心，随赵听澜入堂。荣正结案后狐狸尾巴渐露，又开始接二连三地处理人尸，这回没再往肉铺投，反而是埋进榆林巷的穷沟子，张太枝接到消息赶过去时，看到的是同样手法分解下来的尸身。
二人密商许久，待张太枝出来时天色已暗，隐约看见一少妇提了裙摆缓缓入内，似是等待多时，那模样看起来有几分熟悉，面若银盘，腰背清隽。
…
董婉入堂站定，忽而以头叩地行了个大礼，赵听澜亲自过来扶人。
“夫人这番过来，是……”
“我不为朱云说话，而是同大人说说老黑。他的死，我一早就知道了。”
赵听澜沉下眼神：“可是荣家的人逼你噤口？”
董婉轻笑着摇头：“旁人怎么死的，我不知，但老黑，他，是我亲手送他去死的。”
她这话一出，赵听澜身后的良辰眉峰一动，迅速带上几名侍卫保在赵听澜身前。
他此时头上既无发冠，又缺了一大片头发，模样有些怪异，这让董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赵听澜回过头：“这么紧张干吗，夫人自来坦白，哪有堂上伤人的道理？”
董婉闻言，极白的脸笑了一下，眉目生色：“赵大人果然是清明的，天可怜见，让我能决心对大人说这话。”
“我与老黑是陈年旧怨，夫妻一场处成仇人，无非是你不情我不愿那点子事，就不说出来污大人清听了，只是老黑与这赌行牵扯甚多，其中内容也许对大人办案有利。朱云在货行街的生意场里有一些威望，老黑娶我之后，赶他出街，便是将整个货行街的人得罪了，常被人追着打骂，他这人偏爱捷径，想尽办法搭上了荣府的管事荣光，他要荣家出面帮他解决这些排外的生意人，条件是，为荣光牵线，拉旁人入赌行。”
说到此处，董婉从衣内取出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纸，双手呈给赵听澜。
赵听澜接过一看，脸色逐渐变沉。
“他作孽太多，我总得为孩子留一手，就趁他喝醉套出了一些话和一些关键的地方，都画在这上头了。从成亲到现在，我们几乎无话可讲，他为何要我，我心知肚明，我为何与他不亲，他亦自知，直到那日，我亲眼看到他用麻袋拎回家里几块碎尸，当着孩子的面埋在后院菜园，我对他彻底失望，于是，将他吃里扒外的一些丑事卖给荣家，亲眼看着荣光将他带走，然后再没有回来过……”
“至于旁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知之甚少，但老黑常去的那处赌行我知道，在南北堂，大人只管派人去查，绝对会有获益。”
赵听澜收起画纸交给良辰：“你即刻带人去夫人家的后院查看尸身，另外告诉张太枝，叫他带几个人秘访南北堂，万不可打草惊蛇！”
董婉柔和地看着良辰等人离开，绣莲般的脚步却丝毫未动。
赵听澜看出她别有来意：“那夫人你作何打算？”
“我此番来，是早已安排好了家里老少，大人为官严正，无论如何发落我，我一介民妇不敢多言，只求大人能看在一个‘情’字，让我入司离他近些，好弥补这些年我心里对他的悔。”
说罢俯首跪地，冲赵听澜重重叩上一个响头。
赵听澜伸手去扶：“夫人，你虽有罪，可罪不至此！”
“求大人！”
董婉再次叩首。
赵听澜想了一刻，出主意道：“监察房常有充军充宫的人发配了来，负责罪犯的日常饮食。夫人若执意如此，不如进监察房劳作，许是能了了这桩心事。”
董婉此刻终于双眼一亮，满目清光似月明：“谢赵大人！大人面和心软，镜心可灼，我会在监察房内日日为你与那位姑娘祈祷，此生白首与共，永不相离！”
说罢又叩了几叩才随着侍从下去。
赵听澜独自一人在堂内站了许久，回想这话时垂眼一笑，不知外头年岁几何。
良辰不知何时来到跟前。
“大人，南七方才来了一趟，说徐姑娘传话给您，花无香右臂有异，怕是做了什么暗毒的物件藏着，叫大人务必小心。”
赵听澜抿唇：“知道了。”
良辰：“那大人可有什么话捎给姑娘的？”
赵听澜：“告诉她一声，晚膳我照时回去吃，让她先盛好汤，替我晾上一晾。”
他的话，徐墨灵自然照做，先围着饭桌将他爱吃的菜统统夹上一遍，碟内堆成小山，最后又俯身盛了热汤放到他座位右侧，好确保他坐下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汤，第一手碰上的也是那汤。
徐墨灵做完这些往椅子上一瘫，南七吓了一跳：“姑娘这是又毒发了？”
徐墨灵瞪她一眼：“这桌太大了，布菜麻烦，明天你去寻个木匠，叫他打一方小的，最好是伸了筷子能直接戳到对方眼睛那种。”
南七懵神：“姑娘是想在饭桌上戳谁的眼睛？”
徐墨灵绷紧嘴唇一言不发。
南七细想一刻，突然替她家大公子捏了把汗：姑娘今儿午后才得知大公子没开府时被多人相看，方才离开皇城司时又亲眼见花无香调撩大公子，嘴上没说什么，说不定心里介意着呢。
多狼争肉吃，每个都想吃独食，若是撕扯的过程中这肉被别个扯去几口，虽不碍大体，可终究是刺挠。
“大人回来了！”
一阵轻快的通传声后，接着便是一阵冷静沉稳的脚步声，只在靠近饭厅时才略微急促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