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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一位粗使丫头正端了热水走过。
徐墨灵叫她过来问话：“我不在时，这房里可有谁进来过？”
丫头摇头。
“那……今日府里可进来过行为古怪的妇人？”
丫头想了想，仍是摇头。
徐墨灵知她这样问不出个分晓来，便抬手放人走了，转身又回房将那些镜子一一收起摩挲了几圈，心里琢磨：难道，这是什么记号？
可这镜子看起来与普通铜镜别无二致，只是镜后装饰的花样不同，无非是用来区别谁家铺子产的这物件。
转了一圈，决定在水里试试。
一盆清水，先加了火碱，取出几枚铜镜往里一丢，许久，没有什么异样，只掉了些陈年锈迹。
徐墨灵想了下，又拿来草木灰撒上去试试看，仍然无恙。
难道，是表层克了水？
按照以往见过的那些手段，凡是被人有心留下的物件，要么是表层刻下什么重要的证据，使了特殊材料障人耳目留存下来，要么是塞了油布进夹层，期待有心人打开。
这镜面工艺制作非常简单，正面是镜，反面是纹路，夹层必不会有，不过可以试试让镜子碎掉。
徐墨灵想到做到，手一松，铜镜应声落地，在石头上磕出一堆碎片来。
显然是没有。
既然水不能破，那便用火吧。
徐墨灵点了熏香和油灯，借着明火在镜面上瞧了半日，眼睛都酸了。接着翻过另一面，仔细瞅那细致的花纹，仍没发现什么。
用蛋清？
用象形译码？
用波斯密文？
用口水？
用童子尿？
……
都一一试过了，仍然没用。
看来，最直接的方法，只能是寻到那位丢镜子的妇人了。
…
坐北朝南的青石祠内，八角石柱凛严挺立，老祖宗的牌位在官家御赐的直笃牌匾下一一林列，不怒而威。
匾下一白衣白袜的少年俯身跪拜着，像是夜里刚睡下就被人叫了过来，一直跪到现在。细一看，这少年的脊背微微倾斜，左晃右摆，终于……
“哎呦~”王宥之意识一迷，满头扎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立马捂着额头浅叫了一声。
抬眼一看四下无人，老夫人也没在此监督着，便双手合十朝头顶的老祖宗们拜了又拜，以免冲撞。
此前，他带人硬闯白家，将白家那些看院的人打了个底翻天，顺带还敲打了白家小少爷一顿，痛快倒是痛快了，可他前脚一走，白家的状子后脚就递到了开封府衙，反应神速。
王枢密不在京，老夫人得知此事后自然是盛怒。开封府的人知道这是两府间的过节，根本理不断，索性就这样两头压着，最好是能压到王枢密回来，两府主事的人亲自了结。
原本吧，老夫人猜想他许是为了家里头的哪位不惜得罪人，略一教育也就罢了，谁知一打听，他竟只是为了盛家药铺那些个琐碎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半夜就命随英去他屋里捉了人来，罚跪到现在。
王宥之活动了下酸麻的膝骨，两手撑地，心里暗暗喊着号子，刚一亢足劲头起身，就听门廊突然“咣当”一声，整个人顿时像被戳破了气一样又跪了回去。
“娘~”王宥之看着来人，乖巧地喊了一声。
老夫人惯见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因此，见他这样毫无反应，只着人取了垫子放到脚下，兀自跪在那里念佛珠。
“娘，那白家欺负的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咱王家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你的意思是，堂堂盛大夫，竟是王家的狗？”
“不不，我只是打个比方……娘，我问过小灵儿了，她说白家这回是自个窝里内斗，顺便咬咬旁人，我觉得有理，找人一打听，原来啊，他们还真是寻仇来了！”
嗯？老夫人闻言猛然扭头，脖颈处的一根筋突然抻着了。
王宥之这下可有机会献殷勤了，立马支起两腿围坐在他娘身后给他娘揉着脖子，一边慢慢吹风道：“这白家那个小妾啊，在老家有个亲妹妹，已经成年了，经过这小妾费心周转呢，终于攀上了柳家主母那个远房侄子，对方都已经下聘了，这小妾呢，就日日做着美梦，觉得等妹子跟柳家那位一结亲，自己在白家主母面前就能长那么一点威风了，结果好巧不巧，柳靥害了人，柳氏一族全部流放，好好的婚事没了，所以，这口气就出到咱们家来了！”
王宥之说完，偷眼察看老夫人的脸色，只见她深叹一声，低声道：“官家先前训话时，总是强调说，高门府院各宗族之间是同气连枝、根深叶茂，牵一发而动全身，果不其然，柳靥一事，看似了了，可后患无穷啊！”
但这事毕竟也是因王家而起，无论何时择不干净，也只能认下了。
“那……娘，白家那事……”两手在亲娘肩头捏得更起劲了。
“白家丑事一箩筐，以前也不是没挑衅过咱们，只是沾上都嫌脏，也就从来不爱与他们计较了。近日之事，既然是白家先挑起的，他们已经泼了泥水过来，那咱们便狠压下去，拿这事跟他们掰个腕子，争口气，免得日后说出去叫别人笑话！”
“是！”
老夫人此时念完了珠子，在王宥之的搀扶下起身回去，临到门口时又叮嘱道：“幸而你爹近两年在官家面前长脸，我们一个正三品，也不必怕白家这从四品，可你做事一定要有规矩，切莫让人抓了把柄，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了！”
王宥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脚步刚随着老夫人迈出去，忽觉得身前一挡，老夫人嫌弃地出声道：“哎你就别出来了，今儿个继续跪着去！”
只是答应了你打压白家，可没答应你出祠堂，一码归一码！
…
热闹如常的高头街上，挑着担子卖饼的生意人来来去去，瓜果梨子摊也扎扎实实摆在布幡下。徐墨灵在此处兜了几圈，腰间的钱袋刻意露了个大半。
她此时穿的，仍是见那妇人时的衣服，披风也还是那件披风，如同约好了一般，她就这样定定地等人重新出现。
不一会儿，甜水摊子那边最先起了动静。
一个带孩子的妇人慌张领了孩子从摊前离开，不料铜板儿落下，又被摊主喊了回去。妇人眼神躲避，孩子们则争先恐后、目光灼灼地朝妇人身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