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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蓝色的警灯交相辉映，顾以诺的半张脸被掩埋在黑暗之中。她的目光轻轻地从班长搭在车窗沿上的那几根手指上划过，最后才落到那张年轻的、满是泪痕的脸上。顾以诺合上了档案，说：“那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局，做个笔录吧。”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刑侦支队的办公室之前，一群刑警们就陀螺似的转了起来。一晚上的发酵，那个坠亡视频在网上疯传，网警一晚没合眼也没封禁完。短短几个小时，网络上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流言，精彩程度堪比好莱坞剧本。
“这个方泽文跟杨聪还真是一个高中的，而且这个学校我们很熟。”程橙咬着个猪肉大葱的包子，满手满嘴的油，“仕英国际高中，廖丞也在这里读书。他们俩是同一届的不同班级的，是完完全全的两种人。”
徐少珩默默地看了眼印了程橙一个带油指纹的文件，拿湿巾擦了一下，“两种人？”
“仕英国际高中的老师说，杨聪内向、腼腆，但是很努力。方泽文家里有钱，自己也聪明上进，成绩一直很拔尖。但是老师说没听说他们俩有什么矛盾。”程橙浮夸地模仿了一下那位老师的腔调，“我们学校对学生的素质要求很高，绝对不会、也不允许校园霸凌这样的事发生。”
“方泽文这样的学生老师记得住很正常，但是杨聪这样近乎透明的学生，他也能张口就来，不觉得很假吗？”徐少珩淡淡地说，“要么杨聪身上发生过什么不能说的事，老师对他有印象，要么他就是在用套话糊弄你。”
程橙愣了愣，抓着没啃完的半个包子和桌上的文件跑了出去，“我马上去重新调查！”
徐少珩从自己的办公室往外看，来来去去的同事们在打电话跟上上下下的人沟通手续、了解情况，时不时有一两个人抄着证件就往外走——那是有了情况，需要当面取证。
市局经手的都是大案要案，而且不止杨聪坠亡一案。十分钟的功夫，徐少珩已经批了两起刑事案件的手续。这会儿有了点喘息的空隙，他才跟发呆似的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笔。
走廊上突然传来了哭号声。
“是……死者家属。”实习生小心地说。
徐少珩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一对穿着不甚光鲜的夫妻。男人佝偻着脊背靠在墙上，女人则死死地拉着面前那人的衣袖，哭得浑身瘫软。徐少珩怔愣了大约一秒的功夫，才上前把困在女人手里的顾以诺拉出来。
“我儿子怎么会自杀呢？他才刚上大学啊！”女人仰面流泪，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成样，“我辛辛苦苦养了他那么多年……”
“我是负责办理这起案子的警察。”徐少珩把顾以诺挡在自己身后，扶起了女人，“目前关于您儿子的死因，我们还在调查当中。您先不要激动。”
“一定是那个畜生，一定是他！”女人攥着徐少珩的衣袖，手指用力到痉挛，缠满了红血丝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一定是他害死了我儿子，你们要主持公道啊！”
“你闹够了没有！”男人轻而易举地就把妻子拎了起来，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人拖在手里，转而对徐少珩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我儿子带回家？”
“这恐怕要等我们的法医验尸结束了。”徐少珩看着他手里的女人，“您夫人说的 ‘那个畜生’是谁？”
男人的目光闪烁，“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还提他干什么？”
“就是他！一定是他！”
女人疯狂地挣扎起来，忍无可忍的男人猛地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那个耳光停留在半空中，徐少珩抓着男人的手腕，冷冷地警告：“这里是警察局。”
徐少珩对围观的同事示意，“带受害人家属下去喝杯水冷静冷静。”
“喝杯水”在刑侦支队的潜台词是“这人有问题，套话去”。陆西辞立刻就上前把女人搀扶下去了，徐少珩这才甩开男人的手。
“在警局闹事，涉嫌妨碍公务，情节严重的可以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徐少珩看了一眼不服气的男人，淡淡地说，“我理解您丧子的悲痛，但还是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徐少珩撂下这句话，抓着身后的顾以诺就进了办公室。顾以诺乖顺地任由他牵回办公室坐下，他挽起顾以诺的袖子，果不其然看见了几道指甲刮出来的血痕。扶起杨聪妈妈的时候他就看见对方长长的指甲了。
徐少珩看得直皱眉，拿了酒精来给她消毒。
“有个学生，叫刘奇，是杨聪的班长。”顾以诺看着徐少珩的发旋，开口说，“我昨天晚上把他带回来问话了。”
“他有什么问题？”
“他一口咬定杨聪不是自杀。”顾以诺道，“虽然亲近的人突然离世的时候，很多人会因为难以接受，所以在心里编排出很多匪夷所思的情节来。但是这么肯定这起案件是‘谋杀’的确实不多见。”
“学校保安按住方泽文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徐少珩提醒她。
“这不就更奇怪了吗？方泽文和杨聪在大学里毫无交集，又出现在第一案发现场，刘奇竟然只是重申杨聪是谋杀，却只字不提方泽文。”顾以诺接着说，“而且杨聪这个人，性格内向、成绩一般、家庭条件也不好，怎么看都不像是‘绝对不会自杀’那个类型的人。这不符合常人的思维惯性。”
徐少珩在酒精未干的手腕上吹了吹，“你的意思是，这个学生有问题？”
“或许跟案件没有直接关系，但一定知道点什么。”顾以诺按着他的头，带着点调笑的意味说，“别吹了，有点痒。”
徐少珩有些窘迫，“抱歉。”
——
仕英中学分国际部和高考部，国际部主打的招牌就是出国留学，学费和高考部更是天壤之别。学校里装潢得跟外国电影里的城堡似的，连老师的办公室里都熏着香氛。
程橙坐在办公室里，被香氛熏得直打喷嚏，连手里那杯精致的花茶都没功夫喝了。好在对面的男老师体贴温柔地给她递上了纸巾。老师姓谢，是国际部的名牌数学教师，戴一副金丝边眼睛，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谢老师，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打电话跟您了解完情况以后，我们那边又做了一些调查。”程橙把一张纪录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方泽文本来是国际部的学生，但是因为寻衅滋事的案底被留学机构拒绝了，所以才在国内参加了高考。”
谢老师的笑容滴水不漏，“程警官，您昨天只问了我杨聪和方泽文的关系，我以为这个跟你们的工作没有关系，所以就没多嘴。”
“那您现在可以说了。”程橙的手指按在那张单薄的纸上，强势地说，“而且您最好想好了再说，杨聪在读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您具体指什么？”谢老师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对于老师来说，学生成绩上升下滑、情绪波动、家庭变故都是大事，但我教的学生太多，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一一关注，也许是我忘了也说不定。您能不能给点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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