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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尽头的风突然变了方向，裹着松针的苦香灌进鼻腔时，皮延林后颈的汗毛跟着竖了起来。
他扶着崖壁站直，借顾清欢刀鞘上渗出的冷光望去——所谓\"地道尽头\"不过是块凸出的石棱，再往前半尺就是悬空的崖壁，下方黑黢黢的深谷里，松涛声像闷在瓮里的雷。
\"皮延林！\"青鳞的声音从身后炸响，震得石棱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皮延林转头，正撞进对方发红的瞳孔里——那护法的眼眶四周爬满青紫色血管，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淬毒的幽蓝，\"你们倒是跑啊？\"他抬起沾着黑血的手，掌心突然绽开暗红咒纹，\"这断魂崖下埋着我圣君教三十年的血祭，就算你们跳下去，也得被困在五行阵里，魂魄被碾成渣！\"
顾清欢的刀\"噌\"地出鞘半截，刀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她反手拽住皮延林的手腕，指腹重重按在他脉门上——这是两人约定的\"准备突围\"暗号。
皮延林却没动，反而眯起眼盯着青鳞脚下。
方才在地道里被顾清欢刀鞘撞落的碎石，此刻正沿着青鳞脚边的缝隙往下淌，在崖壁上砸出一串细密的响。
\"东南巽风太盛。\"他突然喃喃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顾清欢的手指在他腕间微顿，她知道这是皮延林启动\"懒息通脉术\"的征兆——那套玄功需要盘坐运息，但此刻他倚着崖壁，后背却挺得笔直，眼尾的金光随着呼吸忽明忽暗，\"西北乾金空缺。\"
青鳞的笑声裹着风刮过来：\"装神弄鬼！\"他双手快如闪电地结印，地面骤然裂开五道深沟，黑紫色雾气从沟里窜出来，瞬间在两人四周形成半透明的屏障。
皮延林被气浪掀得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崖壁上，却在这一撞间看清了雾气里浮动的符文——正是方才祭坛石坛上的血祭纹，只不过颜色从红转紫，多了几分腐臭。
\"五行困魂阵的残阵。\"皮延林舔了舔发苦的唇，手指悄悄掐进掌心。
系统前日签到送的\"五行勘舆图\"此刻在他识海里翻涌，图上标注的阵眼位置正与青鳞脚下那片碎石滚落的缝隙重叠，\"清欢，你刀劈\"
\"知道。\"顾清欢的刀光比他的话音更快。
她足尖在石棱上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西北方，刀锋卷起的气浪撞碎了半团黑雾。
青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没料到这女捕头能精准捕捉到阵眼方位，指甲狠狠抠进掌心，黑血混着咒文渗出：\"给我困！\"
黑雾突然凝成实质，像活物般缠上顾清欢的刀。
皮延林看见她的虎口裂开细血线，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咬了咬牙，先前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缓缓抬起——方才在祭坛贴封印符时，他偷偷用指甲在石坛边缘刮了些血泥，此刻正混着系统奖励的\"懒意印泥\"，在掌心搓成米粒大的印丸。
\"躺下。\"他突然对顾清欢说。
顾清欢的刀势一顿。
她侧头看他，只见皮延林正闭着眼往地上坐，后背抵着崖壁，双腿伸直，活像在茶摊前晒暖的老乞丐。
黑雾趁机缠上她的脚踝，疼得她倒抽冷气，却在这时听见皮延林低低的念诵：\"懒意入阵，因果倒转起。\"
青鳞最先察觉不对。
他分明看见那杂役的指尖弹出一点金光，比萤火虫还弱，却精准没入黑雾中心。
下一刻，他引以为傲的困魂阵突然发出刺耳鸣响，黑雾像被火烤的蜡，顺着金光的轨迹倒着往回涌。
他慌忙撤手，却被反噬的阵力撞得倒退三步，喉头一甜，腥热的血溅在胸前的圣君教纹上。
\"你你怎么可能会我教的印记术？！\"他死死盯着皮延林，指甲几乎戳进掌心，\"这是圣君大人亲创的\"
\"我就是个喜欢躺着的。\"皮延林歪头笑，袖中那半块\"司\"字玉牌随着动作轻撞石壁，发出清脆的响。
他望着青鳞瞬间惨白的脸，突然想起系统签到时弹出的提示——\"今日奖励：懒意印记（可篡改低级因果类阵法，效果随躺平时长递增）\"。
原来这玩意儿，竟和圣君教的秘术有渊源。
顾清欢的刀终于挣脱黑雾。
她反手揽住皮延林的腰，刀尖直指青鳞：\"走！\"
青鳞想追，却被阵力反噬得跪在地上。
他望着两人跃下悬崖的身影，喉间溢出癫狂的笑：\"就算你们逃了那印记也会引着圣君大人找到你们——\"话音未落，他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那点金光并未消散，反而顺着地脉往北方延伸，像根细针，直直扎进他记忆里那座笼罩在云雾中的宫殿。
崖风灌进衣领时，皮延林听见顾清欢急促的心跳。
她抱着他坠向黑暗，刀鞘撞在崖壁上迸出火星，照见下方那棵老松树的枝桠——和他用寻痕眼看的分毫不差。
两人撞进松枝的瞬间，他顺势翻了个身，用后背垫住顾清欢，只听\"咔嚓\"一声，粗如儿臂的树枝应声而断。
\"溪水！\"顾清欢在坠落中惊呼。
皮延林眯眼，看见下方有银带子般的溪流在月光下闪了闪。
下一刻，两人砸进水里，刺骨的冷意裹住全身，却也冲散了坠崖的冲力。
他借着水流的托举浮出水面，正看见顾清欢在前方不远处扑腾，发绳散了，黑发像海藻般在水里漂着。
\"往上游！\"他呛了口水，却仍扯着嗓子喊。
两人顺着水流漂了片刻，皮延林突然感觉手腕一热——那道懒意印记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皮肤，正沿着血管往手臂蔓延。
他抬头望向崖顶，只见方才的祭坛方向腾起阵阵黑烟，隐约有钟声传来，在山谷里荡出层层回音。
\"那是\"顾清欢抹了把脸上的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圣君教的总坛。\"皮延林望着印记延伸的方向，轻声说。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溪水虽冷，可顺着印记传来的热度却烫得他心口发疼。
两人被水流推着转过一道弯，前方的黑暗里，隐约露出几星灯火——像是个被群山环抱的偏僻村落，青瓦白墙在月光下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顾清欢拽住他的手腕，指尖还带着方才握刀留下的茧：\"先去村里落脚。\"
皮延林望着那点灯火，突然笑了。
他摸出怀里半干的火折子，擦出点火星，映得两人脸上都是暖融融的光：\"好。
但等天亮该去会会那位圣君大人了。\"
溪水推着他们越漂越近，村落的轮廓渐渐清晰。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脉深处，那道懒意印记仍在缓缓蔓延，像根细细的红线，正穿过层峦叠嶂，最终缠上一座隐在云间的朱红宫殿飞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