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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深秋冷得十分肃杀,公主府中诸般花草都谢了,就剩下菊花还开着,邝菁菁还穿着一身孝中衣服,头发梳着发髻,插着一柄银梳,手里笼着个银质暖手炉斜倚在鸡翅木罗汉榻上生气。
“宫里年节的份额哪一年不都是定下的,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连这种错误也能犯……”
“孝服还没脱呢,你就犯糊涂,丧期出行多少车多少马还要本公主去一项项查实了同你讲吗?”
“你是有多少个脑袋,什么人都敢往府里放,什么东西都敢往府里收,你说不知道那丫头从前是戏子,你就不怕别人收到风声参上一本,说驸马爷守孝时期犯忌讳?”
下面跪满了公主府的侍从仆妇,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邝菁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么多火气,一上午了,还没发完。这火气并不是今天才来,自父皇去世,她心里就憋着一股子邪火,这种局势下,也不能明着发出来,以至于自己憋得几乎要口舌生疮 。
这次的事情怎么都透着蹊跷,她几日前才去过岐阳宫,父皇还是好好的;那崔歆不是谣传都疯了大半年吗?怎么突然就精神抖擞地出来了……
以至于连她都怀疑,先前发生的许多事情,是不是云齐设的局。毕竟,这件事情并非没有先例。
还有单明庭在这件事里介入得究竟有多深,她也很担心,可是他什么都不同她说。正值多事之秋,京城里各种传闻都有,有的说过了此番,单明庭必然前途无量,亦有人说,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清,以云齐的狠辣,不会留单明庭很久,明里暗里许多人劝她同这位驸马利益切割,这其中包括她早已不来往的前夫言奉先。
但这些,她都没有听进去。说实话,此时她倒不是那么关心她自己,她有些担心的,是单明庭。
自那一夜后,公开场合里,云齐说什么,他都称是,下了朝回来,却整日在家烂醉如泥,喝了就睡,原本豁达圆融的好性情变得古怪敏感,对她也不闻不问,当初这一场婚姻,其实本就是父皇指派,她突然在想,自己身份原是尴尬,又比他年纪大不少,虽从前貌似和睦,那也是父皇还在,也许此时,真正想要利益切割的反而是他。
这几个月来,她又伤心又惶恐,如惊弓之鸟一般,但依着她素来的性格,面上自然也是不会显露,不论如何,要撑着这个家,直到几日前,单明庭突然同她说,朝中局势定了,要让他出使南诏,问她愿不愿意跟去。他看上去漫不经心,言语中却透露着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被拒绝,她心里虽亦觉得前途未卜,潜意识里却松了口气。
“公主,驸马爷让给您送过来的,说屋子里没有一点生机,您得不高兴了。”正胡思乱想,一个丫鬟捧来一瓶蓊蓊郁郁的嫩绿。
恍惚间邝菁菁以为看到了碧香雪,仔细看才知道是园子里的绿菊花。她挥一挥手:“都下去吧。”众人如蒙大赦作鸟兽散。
待人走后,单明庭打了帘子进来,他已经脱了孝服,身体比先前还要瘦许多,穿着夹棉的袍子,看上去和夏日里身形差不多,坐到邝菁菁对面,夹起桌面上的糕饼吃起来,手指微微发颤:“禀公主,过三日为夫便去任上了,先前同公主商量的事情如何了?”
邝菁菁沉默片刻:“驸马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单明庭不想再拐弯抹角:“那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邝菁菁摇头。
单明庭笑得苦涩,侧目去看那一盆绿菊花:“公主还是瞧不起为夫,毕竟去了那荒蛮地带,岂能和京城做比。”
邝菁菁望着他:“我跟你走了,我母妃怎么办?”
“有人不放人吗?”皇宫里的太妃若是有儿女在外开牙建府,是可以请来恩典去和儿女团聚。
邝菁菁摇头。
单明庭哼笑一声,道:“三日后,公主想清楚。”
“你!”邝菁菁瞪大了眼睛终是怒了。
单明庭一甩袖子自走了。
崔宁比云齐晚了半个月回京,京城已经天翻地覆。
皇帝死了,秋水宫发了火灾,白后被烧死了,哥哥居然从来没有疯过,云齐成了皇帝,父亲和哥哥都重被重用,而他,却还是从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崔二。但这又怎样呢?能够过回无事一身轻的生活,原是他想要的,回家后,他有了大把时间练功闲逛,他却过得失魂落魄,像丢了心一样。
他总希望,街上的某个角落突然出现一个小个子女孩,有一双绚丽的大眼睛,看着他笑着说:“崔公子!”
他记得她做出的饭是什么滋味,记得她揶揄人的样子,但这一切仿佛都过去了,好像做梦一样。
回京后,他还见过姜名炀一面,戴着枷锁镣铐游街的罪犯,听说他如愿能在牢里伺候他的主子岳贵妃,也算是求仁得仁。
皇帝的死,秋水宫的火灾和胡霜有没有关系呢?肯定有,可是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每次见到单驸马,他都是烂醉如泥,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和先前大不相同。
胡霜寻母的愿望实现了吗?
崔宁鬼使神差地又去了一趟神算街,到了那里才发现,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这一日他回到崔府时,哥哥还在兵暑没有回来,父亲和几个同僚在书房里议事,今日里父亲接到任状,出任吏部尚书兼内阁首辅。因为刚出丧期,不能大肆庆祝,此事便处理得十分低调,却还是能听见父亲书房里传来的阵阵欢笑声。
崔九看到崔宁坐在房里发呆,对他道:“二爷,你成日里没精打采的,如今咱府里接连着有大喜事,你还是这副样子,仔细老爷看了你又想骂人。”
崔宁望着他:“那你说我该如何?”
“现在赶紧换身衣服去书房里向老爷祝贺,顺势和他的那帮同僚攀攀关系,为你以后升迁做事铺个路不是?”
崔宁见他说得眉飞色舞,便道:“可惜你不是我爹的儿子。”
“嗨,二少爷,怎么你也学会酸人了,真是的,奴才哪有这投胎的好本事不是?”
二人正说着,外间一个丫鬟探头探脑: “二爷,夫人让你过去。”
崔宁见到母亲时,她屋子里香风缭绕,站了许多女子,母亲穿一身藕荷色常服配蓝色出风毛的比夹,头上梳着牡丹高髻,整个人透着一股神采奕奕,看上去比一年前足足要年轻十岁,对着崔宁招手:“宁儿,过来。”
崔宁目不斜视地过去。
崔夫人将那些姑娘一一为他介绍了:“这是你舅舅的堂弟家的三姑娘,这是你远方姨母家的表妹,这是……”
崔宁只是眼观鼻鼻观心。
崔夫人笑道:“我们家这位二少爷啊,是个极其老实的,你们不必介意。”
那些女孩也跟着笑得极为开心:“二少爷一表人才,世间少有。”
崔夫人便让崔宁跟这些女孩说话,崔宁只当自己是一截榆木疙瘩,到后面崔夫人也觉得无趣,便将女孩们屏退了,对崔宁道:“你今儿个怎么回事?这也是快到年节了,家里面才能聚到这么多姐妹,好几个还是小时候同你一处玩耍的,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崔宁无语:“娘,我对这些女子都没兴趣。”
“没兴趣?”崔夫人瞬间变脸:“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惦记那个姓肖的娼妇。”
“娘,别人现在同我们也无甚瓜葛,你何必这样说别人?”
母亲大哭起来:“你已经二十一岁了,你哥哥才比你大三岁,便有一个妻子一个妾室,马上又要新娶兵部姜大人的小女儿做妾了,你却还是个光棍。因为那个娼妇,耽误了几年光阴,为娘不过骂她几句又有什么不对?”
崔宁:“孩儿真没有惦记她,过去都过去了。”他说的是真心话。
母亲哭得更伤心了,他的儿子每日在大街上像丢了魂一样闲逛,她还是知道的。
崔宁坐在一旁颇有几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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