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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陈峰就被锅响弄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见床头的黑铁锅正微微发烫,锅底的星图纹路泛着幽光,像有人往锅里撒了把碎煤渣,可凑近一瞧,那“煤渣”竟在汤里打着旋儿——昨夜明明收摊时倒空了汤,这会子锅里竟有小半锅清水。
“怪事。”他伸手摸锅沿,不烫,倒有些温乎。灶房里传来咳嗽声,他忙把锅抱进灶房。陈素兰蜷在竹椅上,蓝布袖套沾着星子似的咳痕,见他进来,勉强笑:“峰子,熬点粥吧,药罐子味儿冲得慌。”
陈峰应了,把黑铁锅搁灶上。添水、切牛杂,他手底下熟得很。水刚滚,汤面又浮起淡银色星斑,比昨儿更密些,像有人往汤里撒了把碎星子。陈素兰凑近看,咳着说:“这锅倒俊,纹路像北斗。”
“您喝口汤?”陈峰盛了小半碗,吹凉了递过去。陈素兰抿了一口,眼睛亮起来:“甜丝丝的,比药强。”她又喝两口,咳嗽轻了,背也直了些,“怪道昨儿喝完,夜里没咳醒。”
陈峰没敢应。昨儿收摊回来,他给母亲喂了小半碗汤,母亲咳了半宿的老毛病竟缓了——原只当是巧合,今儿瞧着气色,两颊都泛了点红。他盯着汤里的星斑,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
午后起风,夜市外区飘着糖炒栗子香。陈峰的摊位前摆着黑铁锅,汤香混着风往人堆里钻。吴伯晃过来时,正见他给个锻体境的小年轻盛汤。小年轻喝了两口,一拍大腿:“得!今儿蹲马步能多撑半柱香!”
“小子,汤里加了啥?”吴伯矮胖身子往摊位前一倚,眯眼笑。他左手少两根手指,指节敲着锅沿,“我闻着和别家不一样。”
陈峰擦着碗,笑:“还能加啥?牛骨、姜葱、八角。许是这口老锅的缘故?”他没敢说星斑的事——昨儿收摊时,他试过用旧铝锅熬汤,汤面光溜溜的,半点星子也无。
吴伯伸手蘸了点汤,放嘴里抿。他喉结动了动,眼尾的褶子更深了:“星能倒是纯。”他从兜里摸出个铜铃铛,在汤面上晃了晃——铃铛没响,倒有缕淡青气儿往铃口钻。陈峰没注意,正给新客盛汤;吴伯低头拨弄铃铛,指甲盖下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75的转化效率,比银阁食武师还高两成。
日头偏西时,李守真来了。他穿件灰布衫,腰间铁剑锈得发乌,手里拎着个酒葫芦。“来碗汤。”他往摊前一坐,酒葫芦往桌上一墩,“加辣。”
陈峰盛汤时,他突然说:“你这汤,星能没杂味。”见陈峰抬头,他灌口酒,嘿嘿笑,“我喝了半辈子星能汤,金阁的、银阁的,哪个不带点土腥气?你这倒像山泉水,清冽。”
“真的?”陈峰擦手的动作顿了顿。他尝过汤的滋味,甜中带点腥,可李守真说“没杂味”——许是这口锅的缘故?他想起昨夜锅里自己冒出来的水,想问,又咽了回去。
李守真又喝口汤,指节敲了敲铁锅:“这锅,有点年头吧?”
“祖上传的。”陈峰说,“昨儿收摊撞碎块黑铁,才翻出来。”
李守真的手在铁剑上顿了顿。他盯着陈峰左眉骨的浅疤——和老陈头小时摔的疤一个位置。酒葫芦在手里转了两转,他说:“星能这东西,无属性最金贵。就像白纸,能画最好的画。”他灌口酒,摇摇晃晃站起来,“记着,别让人瞧出这汤的门道。”
陈峰没听懂,只觉这话沉甸甸的。等收摊时,他蹲在摊位前收拾家什,砖缝里掉出块黑铁碎片。他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碎片上有道模糊的刻痕,像“星卫”两个字,又像被水冲过的石子,看不太清。
“许是我眼花。”他把碎片收进裤兜,抱起铁锅往家走。风裹着夜市的人声往脖子里钻,他摸了摸兜里的碎片,又摸了摸铁锅的星图纹路——这锅,这汤,还有李守真的话,像团毛线球,在他脑子里绕成个疙瘩。
陈素兰在灶房等他。竹椅上摆着叠洗干净的药碗,最底下那个,碗底沉着暗紫色残渣,和往常的淡青色不一样。她见陈峰进来,指了指桌上的粗瓷碗:“汤我留了小半碗,你喝。”
陈峰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喉咙里像揣了团暖烘烘的火。他望着母亲泛着血色的脸,又望了望锅里明灭的星图,突然觉得这团毛线球,或许能慢慢解开。
院角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李守真蹲在树杈上,望着窗纸上映出的母子身影,铁剑在手里转了个花。剑鞘上“星卫”二字被锈迹掩着,他低低笑:“老陈头,你家小子,比你精。”
黑铁锅在灶上微微发烫,锅底的星图纹路明灭不定,像在应和着什么。陈峰把锅往灶边挪了挪,给母亲掖了掖被角——明儿,再熬一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