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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名叫林明远,出身江南林氏,只听他柔声一笑,摇头道:“我确实有个小外甥跟你年岁差不多,他比较贪玩,算算时间,应该已经进了岭南道,等北归时或许会来一趟睦州城。”
少年往掌心吐了口口水,胡乱的抹了把脸,抿嘴道:“舅舅,我就是沈舟。”
他从出生起就待在京城,一直没什么机会离开。
而林家势力庞大,虽深得圣上信任,但毕竟有一女嫁给了皇子,为了避嫌,鲜有进京。
沈承煜倒是觉得没什么,但拗不过岳丈大人的强硬态度。
这倒不怪老人家杞人忧天,林家祖上也曾有女眷嫁入皇族,本以为能一同富贵,却没想到卷入皇位之争,最后遗憾落败,整个家族迎来了一场大清洗,只有几人逃出生天,后历尽三代人才恢复小半的元气。
如今林府只有男丁两位,实在经不起这样折腾,小心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若不是因为当年沈凛当众赐婚,林家都不会让女儿嫁给皇室。
还好沈承煜父子皆不迷恋权利,尤其是沈舟,行事狂放无羁,向往江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圣上都不会选他作为继承人。
这不由让林家家主林景行心花怒放,尤其是听说外孙一把火烧了国子监后,更是开心的无以复加,什么目无王法,就是好奇心重了些而已,想看看藏书阁的火焰能窜多高。
再说了,几栋破房子能值几个钱,林家百倍赔偿行不行?
只要孩子高兴,天天烧着玩都可以。
男子扶着轮椅的手不断颤抖,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每年京城都有画像送来,他竟然一开始没认出来。
少年挠头道:“没有去岭南道,只是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男子嘴唇微微颤抖,“平安就好,来了就好。”
他说完又吩咐道:“陈管事,你留几个人看着粥铺,我带舟儿回家。”
沈舟离去时顺手从桌上拿了两块红烧肉。
林明远心思全在少年身上,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心酸的无以复加,跟一旁下人道:“你先跑回去让人准备好酒好菜,我们到一到就用膳。”
沈舟分了一块红烧肉给福伯,嘿嘿道:“舅舅,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吃点就行。”
两个多月的风餐露宿,他早已不是那个吃苍蝇馆子都会吐的齐王世子了,饿急眼时,能有碗素面就算是老天保佑。
林明远拍了拍外甥扶着轮椅的手背,“姐姐也不知道多给你带点银票,咱家又不是没钱。”
少年咬着后槽牙道:“不怪我娘。”
一行人很快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跟刚刚的热闹相比,此处简直安静的可怕,沈舟疑惑道:“睦州城不是一座商城吗?怎会如此冷清?”
林明远解释道:“这条街上都是林家的商铺,父亲听说你要来,怕你嫌吵,就让伙计们都回家休息了,就留两三个人看门打扫,就算有顾客也不做生意。”
“钱都不挣了?”
“都是些小杂货。”
沈舟指着几间富丽堂皇的珠宝铺子,不可置信道:“这也算小杂货?”
林明远提议道:“进去挑挑?不过好东西都给你送京城去了,得等年末商队回来。”
沈舟摇头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玩意儿,没什么意思。”
林明远笑着点点头,这才是富贵乡里泡出来的外甥该有的见识,商人该贪财,却不能爱财,更得舍得放财,否则总有一天会被金钱俘获。
林府的门庭气象隔着老远都能瞧见。
五丈宽的青石台阶上凿着钱纹,每枚铜钱方孔里嵌着拇指大的青金石,遇水会泛出青光。
刷了九道生漆的乌木门扇,阴刻钱塘漕运图,画中商船竖着“林”字旗。
门钉大多镀金却故意留了三枚保持铜胎本色,暗合“金满则溢,留缺守财”的生意经。
门口两侧不摆石狮,用整块的缅玉雕了对招财貔貅。
左兽爪按金元宝,右兽口衔算盘珠,四只眼球光彩照人。
大门上挂着两块匾额,上面那块是皇帝御赐的“义贯金石”,底下上好的紫檀木上则刻着“诚信为本”四个大字,歪歪扭扭。
这是林景行十多年前收到的一份礼物,出自幼时沈舟之手。
那年林欣寄信下江南,自夸把儿子教的很好,不仅能写大字,还会拨弄算盘,是一个天生的商人胚子。
林景行被气的七窍生烟,回信将闺女大骂一顿,说世子就该有个世子的样子,吃喝玩乐,飞鹰走马,才显男儿本色,当什么贱皮子商人。
若是以后还如此,他定然冲到京城去把孩子抢过来,顺带还数落了沈承煜几句,埋怨对方是不是连老婆都管不好。
不过这四个字还是被林景行保留了下来,是他的念想。
此时林府门口站着一个神似弥勒佛的老者,圆如中秋月的肚腩绷着金丝锦袍,十指戴满玉扳指,尽显奢华。
林景行瞧见远处一行人,推开扶着他的仆役,小跑着跃下台阶,等双方距离一丈左右,稳住身形,绷直脊背,双手负后,严肃道:“来了?”
沈舟轻哼一声,“看起来外公好像不太欢迎我,那算了,告辞。”说罢转身想走。
老者再也维持不住长辈风范,冲上去抱起少年,嘴巴咧到耳后根道:“可惦记死外公了。”
不过他抱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长高了,壮实了不少。”
“年纪大了就别逞强,还当我是襁褓里的小孩子吗?”沈舟对老者没什么印象,但第一眼就觉得是很亲切。
林景行看着少年落魄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眶道:“这是谁给我外孙出的馊主意?出门当然要气气派派的,不说下人仆役十里随行,五里总要有吧?”
沈舟尴尬道:“真没钱了,又不怎么会挣钱。”
“欣儿这丫头,乖孙你等着,外公这就写信骂她,日后回京,把林家家法带上,替我抽那死妮子一顿。”
所谓家法,其实就是一根翡翠烟杆,林景行不抽旱烟,是用来敲人脑袋的。
林家四个孩子,年少时都打过,只是后来长子次子死在他乡,闺女嫁去京城,林明远又是这番模样,此物已蒙尘许久。
林景行拉着孙子往家里走去,顺路还踢了幼子一脚,怪罪道:“舟儿一路辛苦,你也不知道起来让他坐坐,还好意思当舅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