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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时的缩影》
第五天查房,顾承川的喉结刚动,咳嗽就像破闸的水冲上来。他猛地转身,肩膀撞在治疗车边缘,碘伏瓶晃出涟漪。手在口袋里攥紧枣核针,金属的凉意渗进掌心,像 1998 年暴雨夜,他抱着高烧的孩子,把断针焐热时的温度 —— 针尖抵着掌心,疼得能压住咳嗽。
“顾老师!” 实习生小李的声音带着惊慌,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晃出半截。顾承川摆手,喉咙像塞着团浸了碘伏的棉花,咸涩得说不出话。他盯着小李防护服的拉链头,卡扣歪了 20 度,像道未锁紧的门。
“没事,” 他终于挤出句话,糖纸在指缝间发出脆响,“想起你们上次在模型心尖多缝的两针,急得咳嗽。” 润喉糖是橘子味的,甜得发苦,包装上印着镇沅孩子的黏土心图案,歪扭的线条让他想起李明宇寄来的超声报告 —— 每个 “心尖软肉” 区都画着红圈。
小李的耳朵发红:“顾老师,那是我想……” “想给心尖多留点保护。” 顾承川接过话头,护目镜后的视线扫过对方胸前的工牌,“但真正的保护,是让心脏能自己呼吸。” 他的手指虚点在小李的锁骨下方,那里对应着心尖的位置,“就像给树苗松土,不是把土堆得更厚。”
咳嗽又涌上来,顾承川转身对着墙角,防护服摩擦出沙沙声。他数着墙上的瓷砖缝,直到咳嗽退潮,才发现手里的枣核针把掌心硌出了红印。小李递来保温杯,杯壁凝着水珠,像极了他 2003 年非典时用的搪瓷缸 —— 那时李建国总说:“润喉糖要含着,别咬碎,省着点。”
“小李,” 他拧开杯盖,热气扑上护目镜,“去帮 23 床阿婆调下氧流量,她儿子是镇沅的村医。” 年轻人答应着转身,防护服拉链在身后晃了晃。顾承川突然伸手:“等等!” 手指勾住拉链头,往上一提,卡扣发出 “咔嗒” 轻响,“这样才紧。”
小李摸了摸拉链,护目镜后的眼睛亮晶晶的:“顾老师,您连我们的防护服都要检查?” 顾承川笑笑,喉间的甜腻混着血腥味:“当年李医生连我的口罩系带都要重新系一遍,” 他顿了顿,“医者的眼睛,要像缝针一样细。”
查完房回到值班室,顾承川靠在椅背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像破风箱。枣核针在口袋里轻轻发烫,他突然想起,非典时期李建国咳嗽时,总说 “是被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气的”,直到退休后才知道,老主任那时已经出现肺纤维化。
“顾老师,” 小李的头从门口探进来,手里攥着从药房 “顺” 来的枇杷膏,“这个对咳嗽有效。” 年轻人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镇沅黏土心的包装纸,像面微型的旗帜。顾承川接过药膏,铝盖边缘的磕痕和他的枣核针刻痕出奇地吻合。
“谢谢,” 他把药膏塞进抽屉最深处,“等疫情结束,带你们去镇沅看黏土心怎么捏。” 小李的眼睛亮起来,顾承川却在心里补了句:“等你们不用我盯着防护服拉链的时候。”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值班室,顾承川的影子投在墙上,咳嗽时弯曲的脊背像道拱桥。他摸出李建国的老笔记本,1998 年的防汛记录页上,用铅笔写着:“咳嗽时别对着患者,手要稳,针要准。” 字迹被岁月磨得模糊,却比任何医嘱都更清晰。
最终,他在病程记录里写下:“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实习生操作规范。” 钢笔尖在 “规范” 二字上停顿,墨迹晕开个小团,像心尖软肉区的呼吸缝。枣核针的影子落在纸上,和他二十年前模仿李建国的签名重叠,形成道带着温度的针脚 —— 缝住了咳嗽的震颤,缝住了隐瞒的体温,却缝不住,从指缝间漏出的、对每个生命的滚烫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