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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之下，杨洛捡起信纸，目光扫过泛黄的字迹，仅看了一眼，就让他瞳孔骤然缩。
“杨帅部粮食短缺，受困于山门关，路粮草后勤奉密令行事，按兵不动，静候第二封密令……”
字迹戛然而止，后半页被人撕去，只余“令”字的最后一点拖出长长的墨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杨洛攥紧信纸，指尖发白。杨帅部明显指的是他父亲和两位叔伯，没想到杨家满门忠烈，为大魏江山抛头颅、洒热血，却遭如此算计，这怎能不让人寒心？
杨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始冷静思索。
这封信虽残缺不全，但透露的信息至关重要，信上提及粮草不动，那么可以判断出写信之人对粮草调度有着相当的控制权。
要知道，粮草调度流程极为繁杂，首先得由兵部尚书拟订计划，再经文武百官在朝堂上商议，最终由户部尚书盖印确定，整个过程环环相扣，不容许丝毫差错。
不过，一旦朝议通过，具体的粮草运输安排，便全权由户部尚书拍板决定。
就是说，这封信纸很可能出自户部尚书之手，就算不是，也一定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杨洛回忆了一下，现任户部尚书在任四年有余，时间线完美契合，好巧不巧，这位尚书姓谢，名崇山，正是执掌谢家的领军人物。
这下，时间、人物、事件全都对上了。
原来早在一年以前，针对杨家的绞杀就已经在千里之外的边关埋下伏笔。
“林伯父究竟知晓多少内情？又为何会遗落这封信？”杨洛喃喃自语，现在他回过味来了，林致远专门挑选在书房会客，又借故离开，其目的就是想让他看到这封密信。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杨洛迅速将信纸藏进衣袖，整理好情绪，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致远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案几上：“贤侄，这是给你备的雨前雀舌，带回去慢慢品尝。”
杨洛起身道谢，不着痕迹地扫向林致远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异样，然而林致远目光平和，让人琢磨不透。
“伯父，叨扰许久，小侄也该告辞了。”杨洛说道。
林致远微微点头：“好，贤侄慢走。”
等杨洛离开后不久，一道苍老的身影走进书房。
林致远不慌不忙地躬身道：“父亲大人。”
从这称呼不难猜出，此人就是朝堂文官之首，大权在握的左丞相林文石，他还被加封太师，在朝中地位尊崇，堪称公卿之首 。
“嗯。”林文石步履稳重地走到椅子旁坐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看了看窗外叶片繁茂的银杏树，林致远低声道：“父亲大人，四大公卿家族同气连枝，你为何会帮助杨家？”
林文石嘴角一勾，缓缓地道：“谁说老夫要帮助杨家了？”
林致远不解，立马坐在林文石的身旁，轻声道：“那封密信是谢崇山亲笔所写，内容大逆不道，若是传出去，谢家免不了被抄家灭族。”
林文石淡淡地瞥了儿子一眼，道：“林家发展百年，已成门阀大族，然世间之事，盈满则亏，如今林家树大根深，难免遭人嫉恨，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林致远听得满头雾水，细细咀嚼一番后，才满脸羞愧道：“孩儿愚钝，不明父亲话中深意。”
林文石笑着摇了摇头：“你自幼在为父的庇佑下成长，踏入官场后一直顺风顺水，这固然是好事，但让你的眼光不够长远，记住，凡事皆有两面性，你觉得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八柱国家族？恰恰相反，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会有现在的四大公卿家族。”
林致远神情微变，试探着道：“父亲大人的意思是……皇室欲对我们不利？”
林文石叹道：“当年山门关一战，你以为满朝文官和陛下真不知道冒然出关的下场吗？可陛下依旧发出圣旨，严令杨家军出关迎敌，硬是要打一场必败无疑的战争。”
林致远惊得头皮发麻，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颤声道：“难道陛下是故意的？
林文石冷笑道：“山门关一战，杨家军折兵十万，杨景澜三兄弟全部战死，杨家威望一落千丈，之后杨南天不得不出征边关，远离权利中枢，如日中天的杨家就此气数已尽，只剩一个贪图享乐的纨绔小儿。”
林致远瞠目结舌地喃喃道：“太可怕了，用十几万人的性命换取杨家的衰败，这太可怕了……”
林文石悠悠道：“所以，杨南天才打破杨家不与皇室联姻的祖训，腆着老脸入宫向陛下求亲，这样一来，即使杨南天哪天去世，杨家也能凭借这层姻亲关系，在皇室的威压下，勉强保住一丝血脉与根基 。”
林致远感慨道：“杨家走到这一步，算是彻底破败了。”
林文石笑道：“因此老夫才不能让谢家打垮杨家，待杨家覆灭，下一个遭殃的极有可能就是我们林家，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可不明白。”
林致远脸上露出明悟之色，随后又皱了皱眉，疑虑道：“可凭一封密信，就能扳倒谢家吗？那谢崇山老谋深算，党羽众多，怕是没那么容易对付。”
林文石摇摇头，接着道：“一封密信自然不够，但它却是一把悬挂在谢家头顶的双刃剑，怎么用，什么时候用，伤人亦或是伤己，就看杨洛自己了。”
林致远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父亲是想借杨家之手，与谢家相互制衡？”
林文石欣慰一笑道：“不错，杨家虽遭重创，但根基未损，杨家军旧部仍有不少对杨家忠心耿耿之人，只要杨洛能善用这封信，再联合军中旧部，未必不能与谢家抗衡。”
林致远还是有些担忧，“可杨洛在皇城是出了名的纨绔，每日只知道花天酒地，他能挑起大梁？”
林文石目光深邃，望向窗外：“儿啊，当年杨南天外号混世魔王，杨洛跟他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杨家的子孙可以醉卧花丛，但绝不会弯了脊梁，你且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