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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抻长在黄泥墙上,李冰看着影子里的父亲比自己矮了半头。
风箱拉杆吱呀声中,他听见老人喉咙里滚动的痰音:
“你娘过门前,给我纳了十八双鞋垫。
现在压在樟木箱最底下,花样还簇新呢。”
铺子外传来卖货郎的拨浪鼓声,李柱突然撂下铁锤,从裤腰里摸出个红布包。
层层叠叠的粗布展开,露出对绞丝银镯:
“你娘留下的,说等冰娃子娶亲那天,要亲手给新媳妇戴上。”
暮色漫进铁匠铺时,最后一柄锄头打好了。
李柱用围裙擦着汗,突然指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
“看见老孙头家房梁没?
上个月刚添了重孙,红布条系了七尺长。”
李冰把工具归置齐整,发现铁砧侧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正”字。
父亲粗糙的指腹抚过那些划痕:
“这是村里这些年办喜事,我给打家什记的数。”
杜倩来取锅时,李柱正往炉灰里埋红薯。老铁匠用火钳敲了敲姑娘的车铃铛:
“杜家闺女,后山崖柏该打新家具了吧?
冰子刨的木板还在我家柴房垛着呢。”
月光爬上打铁铺的茅草顶,李冰推着自行车陪杜倩往回走。
车把上挂着的铝锅晃出细碎光斑,姑娘忽然指着村口的老榆树:
“昨儿树底下埋了三坛女儿红,是吴婶给春燕姐备的嫁妆。”
夜风送来不知谁家的摇篮曲,李冰听见杜倩轻轻哼起《甜蜜蜜》。
车轱辘碾过晒谷场的黄豆粒,爆开的脆响惊飞了麦秸堆里的鹌鹑。
“冰子哥,东头老磨坊要拆了。”
杜倩突然攥住他的衣角:
“村支书说拆下的梁木,够打两套婚房衣柜呢。”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夯土墙上,李冰看见影子里的姑娘把辫子盘成了发髻。
远处传来守夜人敲梆子的声响,混着父亲收拾铁具的叮当声,像是给这未竟的对话打着节拍。
杜倩的自行车突然歪进田埂,铝锅滚落在苜蓿丛里发出闷响。
李冰伸手去扶,姑娘温热的掌心顺势贴住他手背,指甲盖上的凤仙花汁蹭在他虎口的烫伤处。
“你想不想”
夜风掀起杜倩的碎花衬衫下摆,露出截月牙白的腰肢。
她突然踮脚去够李冰发梢沾的槐花,胸前的银锁片贴着对方汗湿的背心晃悠。
李冰的后背抵上晒干的麦秸垛,杜倩辫梢的红绸带缠住了他腕上的上海表。
姑娘呼出的热气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混着他身上的铁锈味:
“西头老磨坊拆下的榆木梁,王木匠说够打张雕花床。”
远处水塘的蛙鸣突然停了,李冰能听见杜倩手腕银镯与他的表链相撞的细响。
姑娘的膝盖抵在他劳保裤磨薄的布料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他锁骨处的烫疤——那是去年替她家修灶台时溅的火星子。
“春分那日你替我绾头发”
杜倩的声音像浸了槐花蜜,发烫的耳垂擦过李冰滚动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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