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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赫铖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再这么下去今晚大概是没办法收场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在那片泛着薄红、印着清晰齿痕的肩头流连片刻，才像是终于餍足般，带着某种隐秘的愉悦，伸手将晚棠歪掉的睡衣领口仔细整理好。
随即他利落地翻身下床，躺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姿态恢复了惯有的从容。
晚棠心跳还是乱得厉害，她手忙脚乱地往后挪了挪，抱着被子靠在床头。
“阿铖，我们是要定居在港城了吗？”她轻声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沙发上的男人姿态慵懒，双臂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闻言应了一声：“算是吧。”
“北边和南边现在算是谈和了，隔着一条江互不干涉。但这种局面，谁知道能维持多久？”他语气淡淡，“报纸上天天喊着和平，实际上双方私底下小动作就没断过。指不定哪天早上醒来，江对面就开炮了。”
“留在内地，终究不稳妥，随时可能被卷进去。”厉赫铖继续说道，“港城不一样，至少目前看来，这里会安全些。洋人的地界，规矩多，但也相对太平。想在这里动武，各方势力都得掂量掂量。”
他叹了口气道：“本来也想过去英国，所以提前在那边置了产业。”
“但后来想了想，那边人生地不熟，气候、饮食、人情世故，我们未必习惯。”厉赫铖的声音放缓了些，“语言也是个大问题。这里虽然也受英国人管辖，但至少华人多，生活习惯上更接近我们熟悉的样子，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晚棠默默听着，她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知道厉赫铖这番话说的没错，也是才知道原来他默默考虑了这么多。
“阿铖，我还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男人闻言，侧过身，单手支起上身看向她
“我想试着报考港城大学。”
港城大学的招生简章，晚棠是上个月在报纸的角落里看到的。六月考试，时间还早。那时她想，自己大概不会在港城待太久，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们要定居在港城，她总不能一直在家闲着。
厉赫铖不知道晚棠为什么想去学校，他脑子里飞快闪过自己屈指可数的几次踏入校门的经历。在他看来，学校这地方，束手束脚，枯燥又无趣，还不如待在家里自在。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去那种地方受罪？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晚棠。她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眼睛亮亮的，似乎有些期待。
“为什么想去上学？”他问道，语气平静。
“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忙，趁年轻增长学识总是好的。”晚棠继续说道：“再者，学个一技之长，将来或许能用上，不至于养不活自己。”
此话一出，男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我会养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晚棠一窒，随即开口：“还有就是，你早出晚归，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有些无聊。”
这话听着像是在抱怨。
哦，这是怪他太忙，没腾出时间陪她了？
厉赫铖坐直身体，心头那点刚刚升起地不快，莫名其妙地散了几分。
“港城大学不是那么好考的。”他提醒道，“再说，读书很辛苦。”
这所学校在港城，乃至华国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学府，成绩要求很严格。
要不捐栋楼吧，男人思索着。
“嗯，我知道的。”晚棠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想读什么专业？中文？还是历史？”
还是捐个中文学院吧，再托托关系
晚棠却摇了摇头，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下一点，露出小巧的下巴。“我想考医学院。”
厉赫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医学院？
他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些血腥的画面，还有那些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的人影。他自己身上就没少挨刀子，对那玩意儿可没什么好感。
再联系马万山每天干的那些事儿，他无法想象阿姐那双纤细白嫩的手去碰那些血淋淋、脏兮兮的东西。
“胡闹。”他语气沉了下来，“那是女孩子该学的吗？又苦又累，还脏。”
“学医很实用。”晚棠没在意他嫌弃的语气，认真解释道，“爹爹生病那年，我就有这个想法，只是那时候女子学医有些离经叛道了些。后来我接触过一些西医，觉得很有用处。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我觉在我在文学上大概也就这样了，写写东西可以当个爱好。但学医不一样，这是一门实实在在的本事，以后或许能帮到别人。”
厉赫铖盯着她看了半晌，她眼神清澈，没有丝毫退缩，显然不是一时兴起。
但他还是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行。”
“为什么？”
男人却只是盯着他不再吭声。
晚棠只好掀开被子下床，几步走到沙发边，挨着他坐下。她身上还带着被窝里的暖意，轻轻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男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侧头看她。灯光下，她脸颊还带着红晕，眼眸清亮，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带着点疑惑，又带着点固执。
男人顿时气的牙痒痒，阿姐不讲武德，怎么又要使美人计？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硬邦邦地开口。
话音刚落，手背上的温度骤然消失。晚棠收回手，默默地挪开些距离，抱着膝盖蜷在沙发角落里，莹白的脚趾不安地蜷缩着。
“我不怕辛苦，”她低低的声音传来，“只怕我没用。”
没用？阿姐怎么会没用？她只需要安安稳稳待在他身边，无忧无虑、漂漂亮亮的，就足够了。
菩萨不就该被供着吗？
“那医学院都是一群臭男人，你和他们挤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他语气缓和了些，试图和她讲道理，“中文、英文、历史里面选一个好不好？”
“可是我只想学医，好不好嘛？”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委屈极了。
男人心头那点因她撤手而升起的不快，又被这句可怜兮兮的话搅得不上不下。
他侧过头，看着缩在沙发角落里的那一小团，眉头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