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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克正带着副手大步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年约四十，一身深蓝色的戗驳领西装，少了平日里那股子军人的肃杀之气，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嘴里叼着一支粗大的雪茄，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上下打量着厉赫铖，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又像是在衡量一个对手。
赵海点头哈腰的将人请到厉赫城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他倒了一杯酒，递到厉赫铖面前：“铖哥，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路易十三，您尝尝！”
又倒了一杯递给了陈克正。
厉赫铖接过酒杯，轻轻摇晃，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转，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他却没有喝，只是放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在这安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克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厉少爷什么酒没喝过，看的上你这个？”
赵海一听这话，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忙不迭地解释：“陈将军说的是，我这不是班门弄斧了嘛！铖哥，您别介意，我自罚一杯！”
说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一饮而尽，还夸张地做了个抹嘴的动作。像个滑稽的小丑，试图逗乐在场的两位大佬，作为牵线人，他两边都得捧着。
陈克正倒是喝了那杯酒，放下酒杯开了口：“早就听说过厉少爷的公司，不过也才知道您居然是海城本地人，真是年轻有为。”
见陈克正开口，赵海连忙退到一边，让他俩谈正事。
厉赫城抽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嘴上，“哦？陈将军似乎很了解我。”
赵海只觉得后背“唰”的一下，全湿透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他今天还没怎么喝酒呢，怎么就高兴昏头了！厉赫铖在外面做生意，用的都是“林铖”这个化名，低调得很。陈克正却一口一个“厉少爷”，还特意点出他是海城本地人，这摆明了是把厉赫铖的老底都给查了个底朝天！
这可是犯了厉赫铖的大忌！赵海偷偷瞄了一眼厉赫铖，只见他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但赵海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这位爷越是平静，就说明他越是生气。
“陈将军，您都是从哪听的这些啊？”赵海的声音都变了调，想把自己摘出去，“我…都不知道铖哥还是本地人。”
“赵海，你白混这么久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陈克正吐了个烟圈，“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厉赫铖掸了掸烟灰，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语气冰冷：“看来陈将军不是来和我谈生意的，而是把我当敌人？”
陈克正一愣，随即大笑两声：“目前来看，咱们还真站在对立面。我知道你给北边几个供货，量还不少。厉少爷，你这可是在玩火啊，小心烧着自己！”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生意场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嘛！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厉少爷您说是不是？”
“就算是咱们的生意没做成，厉少这个朋友我也是交定了”陈克明翘着二郎腿，又端起酒杯，“厉家宅子可真是阔气，厉少不介意我来日登门拜访吧？”
赵海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陈克正这话，看似客气，实则句句藏刀，完全是明晃晃地威胁。
可厉赫铖是谁？北地那些刀口舔血的军阀头子，哪个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赵海就是在北地认识厉赫城的，那时候厉赫铖还用着“林铖”的化名，可那股子狠劲儿，却是半点没藏着掖着。
他牵过线的一个小军阀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耍赖拿了货不给钱，厉赫铖亲自带私兵跟那一帮子亡命徒火拼，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那场面，和正儿八经的战场也差不多了，可厉赫铖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硬生生把对方给干趴下了。
端了人家老巢，厉赫城拿到了一大笔钱，还把该给他的佣金全数给足了。从那以后赵海就对厉赫铖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惹这位爷，他就是个疯子，惹毛了他，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现在，陈克正居然敢当面威胁厉赫铖，这不是找死吗。他看了眼阿文和陈克正的保镖，果然，二人都隐隐做出拔枪的姿势。
陈克正的这个保镖他不清楚，阿文的身手他可是见识过的，赵海不动声色的往阿文那边挪了两步。
谁知厉赫城居然笑了：“陈将军就没顺便查查我和家里的关系？”
这话说的颇有些六亲不认的意思，言下之意是厉家根本威胁不到他。
他轻笑一声，将烟头扔进酒杯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火星熄灭，酒香四溢。
“不过我可没时间去关心陈将军的家事儿，我是个生意人，只认钱”厉赫城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所以我想问问，您打算从哪儿弄钱给我呢？总不能是空手套白狼吧？”
“可别说是南政府军费。”厉赫城又点了一支烟，轻描淡写地说，“财政税收紧张，你根本指望不上。还是说，陈将军有别的来钱路子？”
陈克正脸色一紧，厉赫城和财政部副部长林昌河关系密切，内部消息灵通的很，想糊弄他怕是不易。这笔军费来路是有点问题，可厉赫城能查的到吗？
包间内陷入诡异的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厉赫铖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抽着烟，一个接一个吐着烟圈。
赵海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这两人谈生意这么凶险，他说什么也不趟这浑水！
抽完这支烟，厉赫铖起身，作势要走。
果然，陈克正急了：“等等！”
陈克正心里暗骂一声，眼睛紧紧盯着厉赫城。厉赫铖的船运公司和铁路专线是华国最大的，他手头那些欧洲、美洲的军火资源也毋庸置疑。除了他，没人能供这么大的量给他，这笔生意必须要谈成。
“大成百货公司。”陈克正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闻言厉赫铖笑了，大成百货公司以百货业起家，兼营进出口，从欧美、日本进口纺织品、日用品，出口生丝、茶叶、林木等，看来这老东西是从境外弄的资金，得让贺玉章和陈升好好查查。
“陈将军，那就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再细谈。”厉赫城转身伸出了手，陈克正也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