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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七个星号乘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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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称制止了董超的滑跪,义正词严地屏退左右,然后单独问他关于朱勔之死的始末。

聊天的时候,赵子称还板着脸提醒:“董团练,注意你的措辞,我还不是本州通判,只是暂代,名分上可错不得,你莫非是要陷我于……”

对方连忙口称不敢,表示是自己措辞不够严谨,立刻改了过来。

因为赵佶的圣旨里面,确实说得明明白白,赵子称这个暂代苏州通判,是因为战况紧急而临时任命的。

具体到书面措辞上,就是在前面加了一个“权”字。比如“知苏州事”,那就是正式的知州,如果是“权知苏州事”,就是临时的。

赵子称的任命,也是非加这个权字不可的,因为他的资历实在是太浅了,一个距离十九周岁还差仨月的小年轻,怎么能当州府级的副职呢?

而宋朝的官制很复杂,分职官、阶官、差遣。这一次是因为战时紧急情况,只给赵子称调节了差遣,而没有调阶官,等于是他仍然享受知县的级别待遇、但临时兼管通判的实权。

不过政治嗅觉灵敏的人,无论是董超还是赵霖,都很清楚:在战时的特殊环境下,有圣眷、有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朱勔的倒台,必然导致江南官场的剧烈洗牌,未来非朱勔一党的人,肯定会赢得巨大的机会,不能以一时的尊卑去考虑这个问题。

于是就出现了这般奇葩的一幕,一个个级别比赵子称高的人,还得临时反过来巴结他。

赵子称没有跟他多废话,很快就让董超把他探查到的朱勔死状说清楚。

董超完全配合,一五一十,提到朱勔之死疑似是方腊的人夺了太湖水贼的巢穴后、组织水贼们干的。因为现场后来还发现了“圣公诛朱勔于此”的血字,现场遗留的一些东西,也能大致看出是方腊的人留下的。

不过董超只是军官,不擅长刑狱和断案,他的见解也只是一些粗浅之见。想彻底查清细节,肯定还要姑苏县或者苏州知州让专业人员,包括仵作,验一下尸体和物证。

至于人证,目前看来并没有第一手人证,因为朱勔同船的心腹卫士都死光了,没有活口。

赵子称彻底摸清董超知道的信息范围后,就顺势把脸一板:

“荒谬!纵然朱勔有可能是死于方腊之手,如今军情如火,贼势如雪崩,为国家计,我们能这么上报么?涨了方腊气焰怎么办?方腊就是打着杀朱勔的旗号起兵的,真要是被他杀了朱勔,他就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威望得涨到什么样?”

呵斥董超的时候,赵子称自然不能提“这样上报还会让朱勔的身后名也变好”这个理由。这只能在赵子称心里想想,最多和自己心腹提一提。跟其他被迫合作者提的话,就显得公报私仇了。

董超陷了朱勔,又站错了队,本就是要竭尽全力弥补罪责的时候。被赵子称呵斥了,也就丝毫不敢抗辩,只说“但凭赵通判裁处”。

朱勔到底怎么死的,你直接给个说法吧,你说什么就算什么,咱都认。

赵子称看他悔罪和二次站队的态度还算良好,眼下正是需要尽量多团结人的时候,也就拉拢道:

“依我之见,可以这样上报:朱勔也不是去主动攻击太湖水贼的,甚至也不用说他就是想去诛锄异己、追捕那些跟我亲善的文武佐吏的。这些事情,家丑不可外扬。

反正朱勔死都死了,我们就上报说,他是惧怕陛下要严惩他,怕自己惹下来的祸太大,所以借着其他由头调动水军出航,实则就是想畏罪潜逃,或者别的理由,具体可以再编圆一点。

如此一来,他派出董团练你,是因为乱命,你保护他不力,也就不用问罪了,只说他听到了谣言,畏罪潜逃,才在太湖之上,撞上了水贼,因而被杀——注意,我说的,是我们苏州官员,都要众口一词,以这个说法上报、秘奏官家!

至于公开对百姓的说法,那就连死于水贼都不能说了,那样也会助长贼人士气,而且会浪费了官家将其罢黜的苦心!到时候百姓会怎么想?百姓会觉得,不管官家是否罢黜朱勔,反正朱勔都被杀了,他们要承情也不是承官家的情,官家还如何重新收拢江南民心?平叛还怎么平?”

董超被赵子称全程牵着鼻子拿捏,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也深觉有道理。

对内,只秘密上奏说朱勔畏罪潜逃、意外死于水贼,这是对他董超最好的,他自己脱去了保护不力的罪责,这一点上无论如何都要完全唯赵通判马首是瞻,一个字都不能改,紧跟赵通判脚步。

但对外,怎么宣扬呢?董超实在想不到。

他思之再三,还是只能诚恳求教:“那赵通判可是想到了什么两全之法?”

赵子称哼了一声,随后流露出几分慷慨悲悯之色:“为了天下人,我也只好委屈一下,往自己身上泼点脏水了。我是这么计划的:我们向官家秘奏时,说明上述情况,请求官家批准。

然后对外就说:是官家深知朱勔罪大恶极,因此将其一切官职罢黜。同时,官家还授了我在苏州一地,为了平贼,便宜行事之权。我见朱勔畏罪潜逃、扰乱军民抵抗之心,便按官家的便宜行事旨意,斩杀朱勔,以安民心!

你不是说,朱勔的尸首还算完整,只是咽喉上被刺了一个血洞,但首级依然连在脖子上。到时候尽快安排行刑斩尸,人头砍下来之后,在苏州传示豪绅,让大家都看看,确实是朱勔被斩了。如此一来,民心岂能不聚?再要速平方腊,也就会顺利得多!”

董超听了这个异想天开的设计后,顿时大吃一惊:“可这不就成了矫诏……这是大罪!”

赵子称:“所以要你和赵府君都联署、在秘奏中说明情况!告知陛下这是事急从权,是朱勔已经死于贼手的情况下,我们为了避免贼势大炽、民心向贼,才废物利用,作势斩尸、为官家收回人心!”

董超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可是……就算朱勔已经死于别的原因,官家终究没有说他罪当处斩。这般做,即使没有加重其刑,却也是加重其罪名,依然有一些矫诏的嫌疑。涉及这种名分大事,恐怕将来会遭清算!”

赵子称:“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那就公事公办好了!就是你听了朱勔的乱命胡为,同时又没有保护好他!”

董超口中发苦,眼见左右没人,都吓得跪下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通判着想!怕你不知轻重。”

赵子称大义凛然道:“我又不是说‘陛下让我杀朱勔’,我最多只是说‘陛下给我便宜行事之权、我依此权临机判定,朱勔畏罪潜逃之行,在战时应立刻依军法从事’!

朱勔死前是不是还挂着两浙路防御使的头衔?作为两浙路防御使,畏罪脱逃如果说成是临阵脱逃,能不能行军法?我最多就是擅权的罪过,而且是擅一个临时差遣的权,一个‘权’的权,但何至于算矫诏?”

这番分析一说,董超终于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法理上确实被扭过来了。而且他以为这一切都是赵子称临时想到的,都是为了大局,也不由对他真心钦佩起来。

“侯爷真是以大局为重,竟不计如此做的后果……如此说来,有擅权擅杀之罪,而且驳了官家的威严,但毕竟不是矫诏。流放问罪是不可能了,但也极有可能在战后被罢黜官职,至少也是流至远恶军州为官。

请侯爷试想,如果江南百姓真心觉得是陛下给你便宜行事之权、你以此权随机应变决定杀朱勔,战后江南百姓会有多念你的好?身为宗室,官家还会放心让你留在苏州么?到时候说不定就是名义上不贬官阶,实则去远恶军州当地方官了。”

赵子称这么做,对于君权的威严,肯定是有伤害的,这个伤害不是在“实”的方面,而是“名”的方面,会让人对天子诏书的决策和执行过程产生不好的想法。

但对赵子称而言,好处也非常明显:只要朱勔对外宣称是他杀的,他在江南民间的声望就会上升到一个非常高的高度。

所以赵子称愿意这么干。他很清楚,对他而言官职高低不重要,名望才最重要。

就算自己做到了宰辅,还是执政一路之地,对于将来靖康之耻时,文官集团高层是否决定拥立他,有影响吗?没影响。

谁能做皇帝谁不能做,跟这个备选之人之前的官职高低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在民间和士林的声望高低,在决定拥立谁的时候,却是实打实有用的,能极大影响决策。

用官职换美名,赵子称怎么算都是赚的。

只可惜,这番逻辑没法跟外人说。因此面对外人,他还是只说那些义正词严的理由。

“山河破碎如此,我辈还要蝇营狗苟于个人荣辱么!我姓赵,我当然要为天下百姓的安定多牺牲一些!就算将来因此去远恶军州做官又如何!

只要有利于国家,便是生死都当置之度外,何况只是仕途的祸福!

我意已决,回去之后,我,你,赵府君,联署秘奏,澄清此事。然后,我自会临机专断,宣布朱勔罪名、斩尸以定苏州民心!”

董超听得彻底吓傻了,这赵通判这么不计个人祸福荣辱的么?我大宋居然有如此天下为公的慷慨义臣,实在是难以想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