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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弹劾朱勔第一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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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称吩咐完自己人做好准备之后,次日便去求见了苏州通判魏宪。

魏宪跟他的合作,也有快半年了。

去年冬天苏州四县的徭役筹措,魏宪就帮他统筹协调,说服四县的官府各展所长、互相配合。

最后赵子称才得以发挥他手头有新式工具、有水泥作坊的优势。把水泥评估出了一个比较高的作价,然后姑苏县出水泥、其他县多出人工和粮食,共同把徭役完成。

虽然赵子称在那次工程中是实打实占了便宜,也刷了政绩的,但魏宪对他的印象仍然很不错,觉得他是一个兴利除弊做实事的人。

对于有脑子、有冲劲又能办好事情的官场晚辈,让他占点便宜又何妨?

而且在合作的过程中,魏宪对赵子称的立场也有了更多的认识。两人多次私下里谈心、纵论天下形势,魏宪对赵子称的眼光颇为赞同,也彻底相信赵子称是站在朱勔对立面的,是可以引为盟友的志同道合之人。

今日赵子称再次求见,魏宪也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第一时间亲切接见了。

“子称可是好久不曾来走动了,履新之后忙得很呐,今日忽至,必然是有事了。”魏宪一看到他,就和颜悦色地拉着他入座,还让仆役奉茶。

赵子称也不玩虚的,只是稍微铺垫了几句后,便挑明了主题:“实不相瞒,下官履新之后,花了一两个月时间梳理本县的民政财赋问题,以及此前的历史积欠亏空、深入了解民情。

觉得再这样下去,这苏州真是非乱不可。我们原本还打算求稳,现在看来,却是连今年都熬不过去了。下官想要上书官家,痛陈江南弊政,请官家体察下情,看看民间艰辛,废止花石纲!

如果再不废花石纲,地方上的正税、支移、头子钱、和买、和籴,哪个还能收得上来?百姓非得家破人亡不可。而且今年山东、淮西、河北,哪里没有盗贼?听说连东京周边都闹盗贼了。

修园子的事情,徒耗天下,还不如早早竣工,与民休息。因此我决定冒死上书劝谏!”

魏宪此前也就这事儿跟赵子称闲聊过几次,但都觉得时机不是很成熟。或者说,即使魏宪觉得要劝谏,也不必像赵子称这般言辞激烈。

原本历史上,魏宪自己也上书劝谏过,不过不是现在,还要再往后拖几个月。他上书之后,果然也被蔡京和朱勔报复,但因为命好,还没走完陷害他的程序,方腊就反了,皇帝就紧急把他赦免了,还让他去隔壁的常州安抚地方。

在此时此刻的魏宪看来,立刻上书,风险还是很大的。

他便忍不住劝道:“你可想好要如何措辞了?这事儿还不宜搞得太过铁口直断,稍稍委婉些,方才稳妥。非要搞得当年神宗朝大旱、旧党求罢王荆公那般,也不好。”

魏宪提到的这个典故,是此前宋神宗朝,新旧党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有一次京畿持续大旱,民间和旧党都拿天人感应那套说事,说持续大旱是因为执政奸邪。有其中最激烈的上奏者,对宋神宗说“请罢国贼王安石,若罢王安石后,十日之内依然不雨,乞斩臣于宣德门外”,这是摆出赌命的架势跟王安石杠上了。

不过历来政坛上要以小博大,这种惊世骇俗之语的激烈奏疏就肯定少不了。因为小人物的命不值钱,要是每次大旱的时候,旧党都派出个贱命一条的穷困御史言官之类,拿人头跟王安石赌前途,王安石总有赌输的时候。

赵子称当然不会赌那么大去弹劾朱勔、请罢花石纲,但言辞肯定也会很激烈,这一点魏宪早就猜到了。

赵子称也只能先委婉表示,自己会注意分寸,他是大宋宗室,就算放了狠话,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魏宪思前想后,斟酌着说:“此事本该是老夫出面的,如何能让你们这些晚辈担当如此干系,不如再等等吧,等时机成熟,按原计划,老夫上书便是了。”

但赵子称早就想好了,原本历史上,魏宪可是靠着这一波刷了不少名望,只是因为他没有根基,所以有名望也没大用,最多稍微升点官。

赵子称就不同了,他是姓赵的,如果让一个姓赵的人,在靖康之耻前夕,刷到足够的士林名声,将来才有可能赢得文官集团的支持——当然,前提是赵佶的所有亲儿子都被抓了或者杀了,没有一个逃出来。

只要靖康之耻时赵构还能活着逃出来,赵子称刷再多名声也没用。但谁知道几年后赵构能不能活着逃出来呢,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防止胡虏祸乱中原百年,赵子称必须赌这一把。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于是他斩钉截铁道:“请通判明察!此事非得我上书不可,不能让您担这个干系,原因有三!”

魏宪微微有些不快,但还是示意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赵子称:“首先,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我终究是姓赵,我们赵家人享了天下百姓供奉,到了出力的时候,自然也当为天下先,就当是为祖宗和那些昏庸的亲戚赎罪了!此其一也。

而我身为宗室,就算上书言事言辞激烈,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甚至不会有流放之忧,最多就是去职圈禁,被扣在汴京当个富家翁。本朝虽不杀士大夫,但其余文官因言获罪,至少还有可能被流放远恶军州为官,此其二也。

最后,若是通判您上书,得罪于朝中,或是被蔡京等朱勔在朝中的靠山截住了奏疏,官家根本没看见,到时候又该怎么补救?说不定他们只手遮天,让仗义执言根本无法上达天听,我们的一切牺牲就都白费了!

而我上书情况则不同,我本无上书的权力,只可借助通判的渠道递上去,只当是先投石问路。而通判隐于暗处,暂时别把蔡京、朱勔得罪死了。一旦我的投石问路被阻塞言路,则通判还能另想渠道,设法上达天听,挽回局面,此其三也。”

赵子称并不知道魏宪到底有什么渠道上奏,但他知道通判作为地方的监察类官员,确实有监督包括知州在内官员的资格,所以可以曲线上奏。自己先走正常渠道试一试,如果被拦了,再用备用渠道伸冤。如果一上来就把魏宪自己的渠道全部暴露了,被拦了那就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魏宪听后,若有所思,也觉得赵子称的说法有七八成道理,但他还是没把握:“你或许高估了老夫上达天听的本事了,老夫便是想不顾一切秘奏,也未必就能递到官家面前。”

宋朝可不比后来的清朝,并没有形成“秘奏”的制度,监察官的渠道确实特殊,但也不是全能的。

赵子称一咬牙,决定还是再吐露一点关键的干货:“也罢,事已至此,有一件事,下官也不瞒着通判了,其实,下官去年在东京时,应该是机缘巧合与微服出巡的官家结识过……”

赵子称这话刚说一半,魏宪立刻露出瞠目的表情,很是惊讶,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赵子称连忙解释:“别想多了,其实下官也不敢确定,因为我们自始至终没有挑明,下官当时是在艮岳,见到了一个自称濮王之后的宗室伯叔游园……但后来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就是今上。

下官回到苏州后,短短数月内连续升迁,我暗自揣摩,应该也是跟入了今上法眼有关。因此我便想,或许今上对于我这个远房侄儿,还有些好感。

因此,若是我上书弹劾朱勔获罪,通判可另行设法申诉,只要让官家知道‘姑苏赵子称蒙冤’,他念及本家同宗情分,说不定会复查,至少也不会草率处置。

但若是通判直接上书、并且获罪,我们又如何利用第二次机会翻盘?在我而言,我是决不能明示‘我知道了去年夏天在艮岳遇到的那位伯父就是今上’的,这种事情,知道了也只能装不知道,只有那位可以认,我是万万认不得的。

下官也就是当通判是忘年知己,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私下说知,此刻再无外人,不传六耳,通判听过就行。”

出了这个房间,赵子称是绝对不会认账的。随口几句话,他也就不怕魏宪抓住他的把柄。

魏宪听到这个重磅消息,果然瞳孔瞬间剧烈缩放了几下。

他一开始是不信的,可后来一揣摩,赵子称仕途确实很顺利,太学上舍生两优的入仕基础,却能第一个官职就给姑苏县丞,而且干了三四个月就升职了。赵子称说他在东京将作监修艮岳的时候遇到了皇帝,被其赏识,也就说得通了。

“他是去年考中的,而官家那位最受宠的皇子郓王,是前年考中的,比他还早一年。而且听说郓王的年纪,也就比他长一岁……

人之常情,若是遇到了跟自己爱子年纪、履历都仿佛的本家侄儿,爱屋及乌,稍稍给予提携,也属正常。何况听说其父去年冬天也突然被补荫袭爵、得了开国侯,种种迹象,他所言应该是真的……”

魏宪心中如是盘算了一番,抽丝剥茧,发现居然全都对得上。

这就不奇怪了。

如此说来,这个上书弹劾的事情,还真该让赵子称先投石问路,而他自己该稳一手,先在暗中观望,如果赵子称被反噬了,自己再动用最后的渠道,让官家知道赵子称的忠义和冤屈。

“既如此,老夫也不跟你抢了,江南百姓,都担在你肩上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