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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立芝宅 · 傍晚
宽敞幽静的走廊中,哈里·柯立芝正踩着柔软无声的地毯走向宅邸内厅。他的脚步显得懒散,却不失从小浸润在上层社会所习得的傲气。
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宛如刚打磨过一般,倒映出水晶吊灯柔和的光芒。两侧排列着巨大的石柱,每一根都雕刻着工艺极其繁复的浮雕,那是属于帝国旧日荣光的纪念图腾。柱间镶嵌的蓝金色浮光面板则不动声色地散发出控温与除尘的微波。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天花板——一整块穹顶式壁画,描绘的是万年前帝皇与马卡多亲率初代帝国议会成员,在泰拉召开「统一议会」的恢宏场景。帝皇金发披肩、披着白金战铠坐在正中,马卡多在他左侧低头记录,周围环绕着如今贵族们引以为荣的先祖。
哈里微微皱了皱眉。以前他很喜欢这幅画,但今天却觉得那些凝固在天花板上的眼神有些压人。
此时,脚步声从阶梯上传来。
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胸前佩戴金属铭牌的老年男仆缓缓走下。他身材瘦高,姿态笔直,左眼装着一只红色的精工机械义眼,散发着淡淡的扫描光。正是柯立芝家族服侍三代的总管——赫尔曼·维茨男爵。
哈里对这位从自己出生就跟在父亲身边的老仆极其熟悉,也极其敬畏。自记事起,他从未在赫尔曼脸上看见过愤怒、悲伤、或哪怕是一点笑容,仿佛他不是人类,而是某种被训练得完美的礼仪与制度的化身。
“少爷,”赫尔曼的声音不急不缓,语调中规中矩,“老爷在酒廊等您。”
哈里抬起一边眉毛,“找我干嘛?”
赫尔曼稍稍低头,平静地回答:“少爷,老夫只是一个仆役,并不知晓老爷的意图。”
哈里眯了眯眼。他知道,这老东西肯定知道点什么。但他从来不说。
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好吧好吧,我去。”
他快步踏上楼梯,穿过长廊、花厅,推开了通往二楼花园酒廊的银铜双开门——门内浮雕描绘的是「帝国开拓舰队第一次跃迁抵达奥利斯星系」的历史场面。
推门而入,一股雪茄和威士忌混合的浓烈香气扑面而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酒廊里并不只有他那严厉冷漠的父亲。
几位帝国的重量级人物,正随意地坐在柚木真皮沙发上,或闲聊、或沉默、或眯眼审视。每个人手边都有一杯昂贵的酒,或一支正在燃烧的顶级烟卷或者雪茄。
其中一位身穿灰蓝色将官军服,胸口满是勋章,正用拇指弹着一支雪茄——新任星界军总指挥艾森豪元帅。
另一位身着帝国法务深紫长袍的老女人,正懒洋洋地翻着果盘挑葡萄吃——法务部部长博卡娜·斯坦。
坐在落地窗边、手握念珠的,是身披银边黑袍的帝国泰拉教会枢机大主教哈洛德·塔尔蒙(不是国教教宗,这给是首都的大主教)。
还有一位满脸风霜、身形干练的中年,戴着军帽,一只手正扣着双头鹰手杖——帝国海军元帅亚历山大·高尔察克。
而在最中央的单人椅上,正坐着柯立芝少东家、帝国内政部副部长,现任高领主议会的候补领主——爱德华·柯立芝。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右手轻轻把玩着一只装着金色液体的水晶杯。
哈里站在门口的那一刻,心中某根神经瞬间绷紧。他知道了。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父子谈话。
“哟,这不是小哈里吗?”星界军元帅笑着抽了口雪茄,故作轻松地说。
“各位叔叔、阿姨好。”哈里迅速调整状态,换上了上流社交场合的那副笑脸,态度礼貌得体,鞠了个标准的帝国式礼。
他的笑容完美无缺。可惜,没人笑。
爱德华·柯立芝缓缓抬起头,一双目光仿佛能洞穿灵魂,静静地落在哈里的脸上。他并未立刻解释什么,显然——他还没将全部真相告知在座这些帝国的同僚。
他只是轻轻晃动手中的水晶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划出优雅的旋涡。片刻后,他将酒杯放在桌上,解开领扣,脱下外套,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沙发上。
紧接着,他缓缓挽起衬衣的袖子,露出那条深蓝色的旧纹身——那是帝国海军远征第七舰队的徽记,曾经在十数场边境战争中浴血奋战的印记。
他的声音沉静无波,却带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威压:
“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谈。”
哈里见父亲一步步走来,心中不安,却仍试图用轻松语气打破凝滞的空气:“是克拉恩贤者的事吗?”
“你的新衣服不错。”爱德华淡淡说道。
哈里有些错愕,低声回应:“谢……谢谢父亲……”
话音未落。
“砰!”
爱德华骤然出拳,毫无征兆地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哈里的腹部。剧痛瞬间如烈火灼烧五脏六腑,哈里整个人弯下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胃部痉挛,口中呕吐不止。
爱德华拿起桌上的一块白毛巾,扔到了儿子面前,语气依旧平静:
“把你吐的擦干净。”
哈里面色苍白,强忍剧痛,手脚颤抖地抓起毛巾,一边咳嗽一边擦拭着地板上自己的呕吐物。
周围,原本闲谈的几位帝国高层瞬间安静了下来。
泰拉教会枢机主教哈洛德·塔尔蒙皱眉,语气克制地问道:“爱德华,若方便的话……我们是否该回避?”
爱德华没有看他,只淡淡地回应:
“不必。”
他走上前,一把揪起哈里的领子和胳膊,将他拽了起来。哈里的身子几乎软成一滩泥,勉强靠着父亲的手才能站住,脸色惨白,眼圈泛红:
“父亲……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说,是因为克拉恩贤者的事?我不过是教训了个人,抢了辆破车……”
“砰!”
又是一记干脆利落的直拳,打在哈里的肋部,哈里痛呼一声,再次跌倒,卷曲在地。
身着紫色法袍的法务部长的博卡娜·斯坦女士出声劝道:
“爱德华,可以了。小孩子不懂事,这种事我来处理就……”
但爱德华语气忽然冷了下来,语气中透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我不是在气他做了什么。”
“我是——在气他对谁做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