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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车在渭水的推动下,缓缓旋转。将充沛的动力,源源不断送入临河而建的厂房。
“大师兄生擒娑葛的弟弟沙孥,只用了两百家丁!”郭怒对张潜的信心,明显比任琮高得多。想了想,用极低声音透露,“沙孥现在关押在疏勒,在我那个远房伯父手里。这个功劳,牛师奖和周以悌应该也知道了,我那伯父未必敢贪。而大师兄去抄娑葛的后路,哪怕仗打得不好,有生擒沙孥的大功在手,也足以……”
冬日的阳光,透过大片玻璃窗,照在紫宸殿内,明媚而又温暖。
这次,他要压的是二十四枚银饼。因为密度低于黄金,而重量同样是半两,含锡一成半的银球,看起来比金球大了不少。相应在模具上的凹槽,直径也大了许多。不过,压制的工序,却跟先前一模一样。
“然而却无尺寸之功,春天时一路从碎叶败退了到了播仙。这次,又是得知娑葛军粮被烧,第一时间果断退兵避其锋芒!”赵彦昭忍无可忍,在旁边冷笑着插嘴。
“那也不能任用周以悌。郭元振可以换,周以悌无才无德,不足以取而代之!”赵彦昭也不跟他争论,只管陈述自己的观点。
“知道!”郭怒和任琮齐齐点头,刹那间,觉得窗外的阳光格外明媚。
他是个合格皇帝,他比他娘亲强。他当年是被武则天冤枉的,他没有辜负父亲的血脉。他,即位以来,大唐没有再失去一寸国土。即便失去了,眼下也再度被忠臣良将们血战夺回。他,即便今天就死去,也没太多遗憾!
“微臣不敢!”宗楚客迅速起身,毕恭毕敬地行礼,“启奏圣上,郭元振乃是主客郎中出身,善于安抚各部酋长,却不善于领兵作战。先前西域没有战事,其弱点尚未显露。而此战之中,却暴露无遗。是以,微臣肯请圣上召回郭元振,另派良将,坐镇金山道!”
一句话没等说完,已经有人急匆匆闯入了作坊。隔着老远,就扯开嗓子高声喊道:“少郎君,任署正,大捷,大捷。张少监奇袭姑墨,一把火将娑葛的军粮烧了个干净!龟兹转危为安,牛总管率部追杀,与郭总管会师于思浑河畔!!”
“铜不要动,只压制金饼和银饼。今后六神商行和任郭两家的商行,都用金饼、银饼和开元通宝跟人结算。传我的命令下去,谁敢打铜钱的主意,就打断他的腿,然后扫地出门!”
“哎,哎!”管事砰了一鼻子灰,讪讪退下。任琮叫过一名家族里的老工匠,低声吩咐此人继续带着大伙压制金饼和银饼。然后叹了口气,用镊子夹起一枚银饼对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嗯!”李显轻声沉吟,也没有立刻作出决定。
话音落下,争论立刻停止。宗楚客、萧至忠双双眉头紧锁,不知道韦嗣立究竟是在帮谁?!
“微臣不敢!”作为郭元振的背后支持者和力主招安娑葛的人之一,此时此刻,萧至忠心中,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连忙又向李显行了个礼,低声补充:“臣以为,娑葛失去了军粮,其众必散。牛师奖与郭元振合兵一处,胜券在握。圣上可以派御史出发,巡视安西四镇。待娑葛授首之后,安抚各部酋长之心。并处理积弊,疏通驿道!”
“咯咯,咯咯,咯咯……”噪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上下模具在齿轮压盘的推动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终于,二者紧紧闭拢于一处,严丝合缝!
不用回头,任琮都知道是郭怒来了。耸耸肩,冷笑着回应:“还能有谁?老子就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竟然认为自己有本事取代大师兄?”
“除了他,还有谁?为此,我叔父跟我阿爷,今天早晨都吵起来了!”郭怒又笑了笑,咬牙切齿,“我叔父觉得我阿爷当初就不该支持大师兄,却不看看,大师兄给我家带来了多少好处?更不肯仔细想想,以大师兄那种性子,如果不是被逼急了眼,怎么可能在我远房伯父的老巢之中,跟他白刃相向?!”
这话听起来条理分明,却全都是漂亮的废话!
周围机器轰鸣声很大,所以,兄弟俩不用担心自己的话被外人听见。说起来,就有些肆无忌惮。很快,话头就从自己身边的事情,转移到了朝堂之上和宫廷之内。
另外,还有接下来对张潜的酬劳。如果郭鸿凭借蹭来的功劳,都坐镇一城。真正立下赫赫战功的张潜该怎么嘉奖?还有,郭元振所上呈的战报中,说张潜“打造神兵利器,连克数城,势如破竹”,到底是什么意思?郭元振还说他出奇兵去攻打碎叶,忠勇无双?为何牛师奖送回来的战报当中,却对这两件事情都只字未提?
牛师奖原本就是左骁卫将军,跟大将军只有一步之遥。而左骁卫大将军的职位空缺多年,早晚都是牛师奖的,差得就是一场战功。至于显爵,加衔,也是朝廷对于大将军的一贯套路。既然张仁愿有了,牛师奖就没理由不给。
足足看了一炷香时间,任琮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金饼。然后命人换了另外一套模具,重复先前的操作。
在他印象里,常元楷虽然勇悍不如张仁愿和牛师奖,却是难得的稳重之人。大唐最近也没足够的实力收复波斯和大宛等地。所以,把常元楷放到边境上驻守,倒也妥当。但韦嗣立的后半句话,却让他不甚满意。
用锻压法制造金饼和银饼,火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制造铜钱,显然也是一样。而朝廷指定的几个铸钱署,每年的火耗却是一成半甚至高达两成!
“停!”满头大汗的任琮高高地抬起手,远处,立刻有人拉动闸厢。将水车传动杆与变速齿轮组分离。“砰!吱吱,咯咯咯……”噪音连绵不断,在场每个人的脸上,却写满了狂喜。
而只将其当做同等重量和黄金和白银使用,虽然金饼和银饼的纯度都不到九成,任琮也相信,它们必将大受商贩欢迎。首先,它们分量标准,携带方便。其次,它们有六神商行的信誉背书。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仿制起来会非常困难,除非拥有同样的锻压机、水车和模板,否则,光是仿制所需要的人工费用,就远超过制造假货所带来的利润!
银饼正反两面的图案,也是大师兄设计的,正面是一只扛着萝卜的兔子和一个“壹”字。反面则是大海和星空。
……
刚刚起步的六神商行,招惹不起这种大神。把任家、郭家和段国公的实力加上也不够。而大师兄显然也不想跟那么多人为敌,所以,宁愿放弃丰厚的利益和立功表现的机会,只管压制不会跟任何人引起冲突的金饼和银饼。
应天神龙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很少再临朝了。而韦后虽然有做第二个则天大圣皇后的心思,却连则天大圣皇后的一成本事都不具备。最近这几个月里,除了不断利用各地的“祥瑞”给她自己造势和提拔亲信之外,几乎没任何作为。
军器监中,同样跟新来的官吏说不到一处的工匠和一些录事、司仓,令史们,也喜欢往军器监的作坊里钻。结果,让军器监的那些作坊,在白天之时,比本部官署还要热闹。倒是设在未央宫中的官署,经常看不到几个人影!
“鼠目寸光!”任琮低声唾骂,脸上的表情更为沮丧。
而韦后所提拔的那些亲信,也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根本无法帮助他稳固对朝廷的控制。并且,其中几个明显脚踏好几只船。比如窦从一和岑羲,虽然最近深受韦后赏识,却跟太平公主暗中来往不断。
周以悌是宗楚客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素以忠勇敢战而闻名。而此人先输给了娑葛,兵败一千余里,连弃数城。这次,又因为担心娑葛垂死反扑,率部遁入了大漠,怎么说,都与“忠勇敢战”四个字,搭不上一文钱关系。
“别动,我自己来!”喝止住一个心急的属下,任琮将一个带着内齿的铁扳手,套在齿轮压盘上部的方型螺丝保护套上,奋力前推。
齿轮压盘松动,然后顺着他的手臂用力方向,缓缓上旋,最后被取下来拿到一旁。两名工匠徒手将模具抬起来,也放置到旁边的厚麻布垫子上,快速分离,竖起。
然而,应天神龙皇帝李显,却果断以手轻轻拍案,“善,韦卿此言甚善!杨尚书,替朕拟旨。命程伯献为河中道大总管,坐镇甘凉瓜沙四洲。随时准备支援塞外与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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