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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回来了，恁身体还好吧？”
麦穗将东西放到堂屋里，紧跟着就来到了厨房，笑着打招呼。
姥爷正站在锅台前手持漏勺翻动油锅内的糖糕，听着麦穗的话，也没放下漏勺，只是点点头，看似平静地说道：“回来了就好，我身体还是那样，没啥事……恁做了一路车赶回来，去堂屋休息休息吧。”
“我没事，不累。”麦穗摆了摆手，随即便很是自然的来到灶台前烧火，同时说道：“俺妈你别在厨房忙活了，我来烧火，恁去堂屋歇着吧。”
姥姥从善如流，很听话的回到堂屋歇着了。
而麦穗则是一边烧火，一边和姥爷闲聊了起来：“爸，杨晓他俩口子呢？”
“恁弟妹回娘家，他不放心，带着一块去平舆了，得明天回来。”姥爷随口说道。
杨晓的老婆不是颍州人，而是颍州附近豫省平舆县人，当初嫁到了河沟村。虽然是跨省，但实际上两个地方相距不过四五十公里，来回也算方便。
说起来，当初杨晓之所以认识弟妹，还是他去和朋友一块去平舆县玩，偶然间遇到，弟弟厚脸皮上去要qq号，随后天天泡黑网吧网恋了大半年才确定关系。
麦穗‘哦’了一声，又问了这一年来庄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姥爷简单地说了说。
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这时，姥爷用漏勺将炸好的糖糕捞出来，放在一边控油，紧跟着又拿出新裹好的糖饼放进油锅，听着锅内‘滋滋’的声音，麦穗忽然说道：“爸，这次回来，我把钱欠给关营的三万块钱给准备好了，还有年初恁给我的那七千块钱，我也都存够了，明天恁就拿去给还了吧。”
听到麦穗的话，姥爷怔了一下，可紧跟着他就继续翻动糖糕，同时说道：“我那七千恁不用管，我自有办法，恁一个人赚钱不容易，能把关营楚家那三万给还了就好，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瞧恁这话说哩，我咋能不管，当初是恁为了我，大年三十跑出去借钱，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恁在家里种地咋能赚得完，我不管谁管？”麦穗没好气的说道。
她爸啥都好，就是嘴硬这一点改不了，打从她记事起，爸就一直很固执，无论遇到啥事都是自己抗着，除非心里实在憋闷，才会和姥姥发几句牢骚。
但在她们儿女们面前，却从来都不说。
麦穗其实也明白，爸就是好脸面。
当初爸是村里的高中生，属于学历最高的人，他的高中同学们后来上了大学当官的当官，做生意的做生意，大部分都已经飞黄腾达。唯有他当初因为有些原因没有考上大学，以至于留在村里种地、当泥瓦匠，相比较之下，混得很差劲。
直到现在，村里边很多老一辈的人看到了爸，还都会调笑几句。
过去了这么多年，爸看似已经释然，面对调笑时也能哈哈一笑置之，可麦穗明白，爸心里还是有些在意。
要不然，他也不会拒绝小学聘请他当教师，也不会再苦再累也不向跟曾经的同学张口要求帮忙，其实就是心里边过不去那道坎。
而今年年初，为了她的事情，爸在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团聚的时候跑出去借钱，心里肯定很难堪，也肯定明白这个时候上门绝对会被人家心里骂，但他还是去了。
麦穗甚至能想象的到，当初爸去借钱的时候，他那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椎，面对主人家也不得不略微佝偻，甚至说话时，更是要陪着笑容。
尤其是最后张开嘴借钱的那一刻，他心里必定承受了无法言喻的煎熬。
这等同于打碎了他一辈子的骄傲和坚持。
可他回到家后，仍旧是面色如常，没有在儿女面前表露出分毫异色，哪怕给她钱时，也只是让妈私下拿给她。
麦穗明白，一切都明白。所以她估计着爸的颜面，没有和爸说起这个事，只是在后来的时候，自己痛哭了一场。
在那一天无眠的夜晚，麦穗脑海中其实不仅仅想到的是自己和两个孩子，更是爸妈和这个家庭。而她活着的念想，也包含了为爸捡起来的脸面。
“爸，恁就听我哩吧，现在女儿挣钱了，不用再担心收入啦，以后咱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咧！”麦穗笑着说道。
姥爷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嗯’了一声，看似平静如常，但他手上漏勺翻动糖糕的动作却在不自觉加快了。想来，他的内心应该是极为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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