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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活了将近七十年，从父亲手上接过扎纸人的手艺也有四十多年，给纸人点睛在他们这行当里如今几乎没人做，有的不是不做，而是没能耐做，有的不做则是因为弄不好就会丢了性命，老陈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点睛之事被鬼差勾走了魂魄，再也没有醒过来。
八十年代，深冬。
一辆小轿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这是老陈第一次跟着父亲外出干活，开车来接的人是主家的亲哥哥以前都是别人上门取扎好的纸人，纸马，这一次那家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告知昨天拿回去的纸人不见了，而且这家人的儿子也突然病倒，一直昏迷不醒，送去医院看了也看出来毛病，请了当地神婆可却被拒绝了，原因是要找源头。
于是这家人便想到是不是纸人的失踪导致的原因，所以赶忙到乡里请老陈父亲去看看，最重要来请的人给老陈父亲塞了一沓钱，以前也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老陈父亲从来都不会答应，更不会收取额外的钱财，可那一次他却意外的将钱收了。
老陈通过后视镜瞄了眼坐在后面的父亲，紧闭双眼，全程没说一句话。老陈父亲五十来岁，可看起来却像个六七十的老头一样，头发花白，留着山羊须。
这家人是县城里的，面包车需要行驶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来的时候老陈父亲让老陈带上黄皮纸，剪刀，调好的糯米浆糊，香蜡，朱砂，毛笔墨汁之类的扎纸人工具，这些东西现在全部在后座上放着，但是剪刀和毛笔老陈父亲一直揣在兜里，年轻的老陈一直不明白为何父亲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剪刀和毛笔，而且还是随身携带，寸步不离，那时的他完全不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只觉得今天的父亲比往常奇怪，奇怪的是收了那笔钱。
老陈出生后就没了妈，一直是父亲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而且也算是中年才得子，老陈父亲在老陈二十岁之前没让他上手扎过纸人，可老陈从小就聪明，有的东西他看几遍就会了，直到最近他父亲才开始让他跟着一起扎纸人，也跟他讲了很多关于扎纸人这个行当里的规矩。
在扎纸人这个行当里，手艺厉害的师傅扎出来的纸人纸马在没人的时候，或者到了深夜是可以走动的。还有最厉害的一个手艺则是点睛。
“到了！”
司机提醒老陈父子俩下车。
老陈从小在乡镇里长大，县城没来过几次，更是没见过洋房别墅。这一次他和父亲来到的是一独栋的三层小洋房，下车时父亲在他耳旁嘱咐等会儿进屋只管跟在身后，不要乱看乱摸，更不要随便走动。老陈父亲嘱咐完后在洋房前看了几眼，让老陈将后座的东西拿下来。
年轻的老陈第一次出门干活儿是既兴奋又紧张，但还是很听父亲的话将轿车后座的东西抱在怀里，进了洋房里，开门的是个老阿姨，主人家已经在门里等候，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焦急都都挂在了脸上，而且脸色很差，黑眼圈很重。
“可算把您盼来了。”
男人上前握住老陈父亲的手，带着哭腔，此时可能在他心里老陈父亲就是救星，接下来男人跟老陈夫子俩讲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一周前，男人的老婆因为意外死了，昨天正好是她的头七，于是就在老陈那里定了一些纸人，纸马，别墅之类的，可是就在昨天晚上准备将这些都烧给逝者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女纸人，也就是童女。可是当时没太在意，因为男人的儿子跟他说纸人已经去找妈妈了，男人以为是七岁的儿子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将纸人已经烧了，虽说不合规矩，但当时没想太多。
老陈父亲听后，大概明白了问题就在那个失踪的纸人身上，但他知道纸人可能会在无人的时候动一动，但绝不会害人，除非
男人亲自将茶端给老陈的父亲，又道：“可是奇怪的事情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发生了，我儿子大半夜跑到我的房间里坐在他妈妈生前一直用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发，还发出笑声。”
年轻老陈刚喝下的一口热茶没品出什么味道就咽了下去，在扎纸人这个行当里有很多古怪的事情发生，可是真碰到这是头一回，所以他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老陈父亲放下茶杯，脸色凝重道：“先去看看孩子吧！”
男人带着父子二人来到二楼左手边最里端的一个房间，刚才进来时就看到大门上贴了一道符，这个房间的上方也有一张，老陈父亲随手将符扯了下来，直言道：“这个不管用。”
男人尴尬的点了点头。
进了房间之后，只见男人的儿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呈黑紫色，老陈父亲手指在他的鼻息处探了探，又在他的眉心处点了两下，可就在这时男人的儿子睁开了眼睛，他死死的盯着天花板，然后起身对着老陈父亲笑了起来，那个笑容老陈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只能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老陈父亲倒是很淡定，他凑近男人儿子，在他的耳旁说了几句话，至于说的内容没人听清。听完后男人的儿子又晕倒了。
“陈师傅，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老陈父亲深叹了口气：“你儿子太调皮，这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什么？”
男人紧握双拳，一旁的老陈都能感受到他在发抖。
老陈父亲摇头：“先下楼吧！”
之后，老陈父亲让他一起扎纸人，而且速度要快。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个纸人扎好，只是这一次扎的纸人是一男一女，女的还是普通纸人的模样，老陈父亲画上眼眶后将她挪到一旁先放着，然后开始开始画男纸人的脸部。
老陈并不明白，于是他问父亲：“爸，为什么要扎两个纸人啊？”
老陈父亲沉声回道：“刚才那个屋里并没有纸人，而是一只鬼，要不是这只鬼恐怕那男孩早就没了。那小孩应该是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拿剪刀将那个原来的女纸人剪坏了，现在那被剪坏的纸人要找他报仇，纸人本来就不能随便乱动，还剪坏不知扔到了何处，结果积了怨气。”
老陈又问父亲：“爸，这也是刚才屋里的女鬼告诉你的？”
老陈父亲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