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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哼!”拉着铁链的衙役朝地上吐口痰,“你男人犯了律,要我们哥儿几个放了他,去等着砍我们哥儿几个的头吗?”
“犯律?这是怎么说的?啊?老头子?”
张大爷满面凄苦,连连叹气:“我哪里犯律,分明冤枉好人!”
“啪”的一声,张大爷身上已经挨了狠狠一鞭。
“还敢嘴硬!”打人的衙役骂道,“若不是偷抢,你怎会拿着白花花的大锭银子?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官爷……”张大爷不顾疼痛,连连求饶,“我……我已说了几遍,那银子是……我家客人拿给我去集市换米的,不是……偷来的。”
“对对对,”张大娘连忙说,“那银子的确是我家客人拿的。官爷明察。”
这时叶其安也带着哇哇大哭的小山子赶过来,听到这里猜想可能是那个人拿的银子,忙说:“那银子是我拿给张大爷的!”
几个衙役转头看来。
这几人在集市上绑了张大爷,听张大爷辩解银子来历,有心细的让锁了张大爷来家里察看。此刻发现只是叶其安一个女人带着个小男孩,两人穿得破旧,哪里有给得起那么多银子的样子,都是怒气横生,直觉得白白跑了一趟。拿鞭的人恼怒地举起鞭就朝着张大爷挥了下去,老人脸上立刻多了条血痕。
“住手!”叶其安大惊,血往上涌,也不管脚上的疼痛,奔过去一把将那人的手推开,“凭什么打人?还讲不讲理!”
“讲理?老子就是理!”那人不及防被她推开,恼羞成怒,一掌将她打倒在地,唰唰唰就是几鞭。
叶其安咬了牙,剧痛下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怒火,张口大骂:“你们也是官差?官差不是应该为民作主吗?怎么反倒欺压百姓!你们也是百姓生养的,怎么这样狼心狗肺!……”她越骂,那官差越怒,下手更重,几鞭下来,她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这时,另一名衙役好像看到什么,朝着张大爷家的房子走去。不一会就传来喊声:“哎!兄弟们,快过来看,这里可有个稀奇宝贝,怪不得这老头子有那么多银子……”与此同时,小虎的吼声也跟着传来。
叶其安一惊:“别动它!别动它!!”
“贱妇!”拿鞭人立刻踢了她一脚。她胸口一滞,几乎昏倒,好半天才咳出来,嘴里已经带了血腥味。
忽然听见过去的那人骂了声“小杂种”,然后小山子那小小的身影就往一边倒在地上不动。张大娘惨叫一声奔过去抱住小山子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叶其安耳中只剩下了周围的惨叫声和小虎的嘶吼,怒火烧红了双眼。几分钟之前还说说笑笑的和睦人间,此刻却如坠地狱。她咬着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来,一脚踢向身边那个衙役的双腿之间。那人惨叫着弯下腰去。趁着其他几名衙役没反应过来,她拼命跑向屋前,用身体撞向那正要抓小虎的人,将他撞得一晃,借机扑到地上将小虎抱在怀里。那人站定后恼羞成怒地起脚踢来,她唇角带血,脸色苍白,眼也不眨全无惧色地直直盯着对方。那人一愣,随即恶狠狠抽出腰中挎刀高举过头就要劈下,就在这时,只听得“咻”的一声,一道黑影自那人颈中穿透,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已倒地毙命。黑影去势不消,直直擦过另一个衙役的肩膀才“铎”的一声定在地上,却是只白羽箭。
那个受伤的衙役倒在地上惨叫连连。其余人都呆怔在原地,还没醒过神来,羽箭射来的方向已经奔出一队人马,卷起漫天烟尘。乌盔黑甲,铁骑银枪,烟尘未散,凛冽沉敛的杀气已将众人笼罩其中。
众衙役早已吓得瘫在地上抖成一片。
当先一骑黑马直奔叶其安面前,马还未站定骑士已飞身下马,一把将呆愣住的叶其安扶住。被碰到伤口,叶其安疼得五官都聚在一起,呲牙咧嘴地叫了起来。
深潭般的眼睛里骤然阴云密布,肃杀的气焰铺天盖地。
“谁下的手?”低沉的声音冰寒彻骨。言毕,利刃一样的眼掠向早已魂飞魄散的几个衙役。立刻有骑士纵马出队,顷刻间又有两个衙役惨叫出声,双腿已被马踏断。
“小山子……”叶其安回转神来,忍疼将小虎递给他,想要起来,身子一轻却已被他连人带虎抱起。
“哎呀——!痛痛痛痛痛……”她连声惨呼,之前的强悍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他身体一僵,复又将她放下,转身下令:“将本地县令给我找来!”
两名骑士应声出列,纵马飞驰而去。
这时一名骑士抱了紧闭双眼的小山子过来。已经苏醒的张大娘也在另一名骑士的帮助下将张大爷松了铁链。
“孩子怎么样?”叶其安急急问。
那名骑士在小山子身上推拿几下,很快,小山子苏醒过来,面色发绿呼吸短急,嘴瘪着想哭却硬生生憋着没哭出来,一双因为瘦弱看来更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张大娘扶了张大爷接过小山子,双双跪下,老泪纵横。
“大爷大娘,快起来!”叶其安忙说,伸手想扶,却疼得倒抽冷气。
“起来吧。”他冷声说,示意属下将二老带开,接过属下递来的瓷瓶,倒了颗药丸塞给她。药丸一入口,直觉清凉入内腑,胸口的郁闷随即缓解了许多。
“你是谁?”她抬头问他。他冷哼一声,转头不理。
一个小时左右,离开的两骑飞驰而至,骑士身后多了一人,服饰华丽,又白又胖,像个布袋一样趴在马背上,此时又被马上骑士提了领口扔下马来。
几名衙役一见这胖子,立刻哭喊着“大人救命”,想要奔过去,立刻被两骑阻断去路。
两名骑士领了人过来复命。
他抬手接过随从递来的书册,转向那锦衣胖子,问道:“你是县令?治下不严、鱼肉百姓,该当何罪?”
锦衣胖子本来正在家中和姬妾喝酒享乐,突然被那骑士纵马进屋将他提上马带到这里,早已吓得没了平日作威作福的气焰,此刻认出周围都是军人战马,又见到自己手下一死三伤,更是恐惧万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他冷冷一哼。身边一名骑士身影一晃,明晃晃的宝剑已经架在锦衣胖子颈中,带出一条血痕。锦衣胖子一痛之下急出几分胆气,结结巴巴地喊道:“我我我……我是朝廷命官,我、我是太原知府的侄儿!你们……”
“好一个朝廷命官,好一个知府的侄儿。”他不怒反笑,语调森冷逼人,抬手将书册扔到锦衣胖子脸上,“好得很,好得很。如今水患肆虐、盗贼四起,你不为朝廷分忧,却贪赃枉法、欺凌百姓,我大明多几个你这般的朝廷命官,才是好福气了。巧得很,我正要去拜访拜访太原知府,这就顺便带个见面礼给他罢。”说着,微一侧头,那骑士手起剑落,那锦衣胖子已经身首异处。
那骑士收剑上前朝烂泥一般趴在地上的几个衙役扔下一块令牌:“把人头送太原府。县衙里主薄代职,你等听候发落。”
叶其安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从小到大虽然在电影电视上看了许许多多更加血腥的场面,现在面对面真真切切地看着两个人死去,鼻中闻着新鲜的血腥味,还是吓得失魂落魄。当他回身再次将她抱起时,她本能地叫了出来,挣扎抗拒。
看到她眼中的恐惧,他微微一皱眉,将她点晕揽上马背勒马上路,在一众骑士拥簇下转眼绝尘而去。
许久,烟尘散尽,几个衙役慢慢醒过神来,捡了地上的令牌,互相搀扶着抛下同伴尸体仓皇离去。
再隔了一会儿,张大爷张大娘带着小山子,背了简单的包袱,一把火烧了小屋,便朝着山林里逃去。